按出生的时间来算,包子应该比彡彡喵小的,却时时都表现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着实让她不舒服。
“一定要分出个大小来才行。”彡彡喵说。
“这还不够明显吗?我跑得比你快,懂得比你多,牙齿比你坚硬,吃得都比你多……”包子一副“你傻呀”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明明我都12个月了,你才7个多月,12比7大不是吗?”彡彡喵不服气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包子使劲儿嗅了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儿:“我妈妈说了,对于狗狗来说,7个多月相当于人类的12岁呢!12岁呢,你算算是多少个12个月。”
彡彡喵立刻就掰起了手指头,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瞪着眼惊讶地说:“有,有那么大?我不信。”
“早知道和女生没法讲道理。”包子翻了个白眼,他这种小动作在日常里难得一见:“要不然,我们来比一比,看谁的故事多,输的就叫赢的做哥哥。”
彡彡喵最近特别爱听故事,马上就答应了。可心里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是说不上来。
“我让你先讲。”
包子的故事十有八九又是从他妈妈那里听来的,因为这是一个关于猫的故事。
石头城北的一条小巷子里,出现了一只圆滚滚的肥猫。她走起路来大屁股扭来扭去的,左后脚有点跛,像是一直踮着脚尖。
猫走到巷角的时候,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就靠在旁边的水果摊儿上,用前爪揉了揉松软的肚皮。
“喵呜——喵呜——”一边叫着,她一边四处张望。这条街上卖食物的店不少,可却没有一样是她想要吃的。
咦,那是什么?很快她就发现了目标——巷子对面有个小女孩,正双手捧着一本香喷喷的绘本,跟在妈妈身后慢慢地走过来。
不要问这只猫怎么能闻到五十米外的香味儿,只需要想一想饿肚子的人吃什么都香这事儿,你就能明白她此时的心情。
猫高兴极了,她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吞掉小女孩手里的绘本。
“啊——喵——”
不幸的是,猫忽略了小女孩的妈妈,她恰巧在这个时候抱起了小女孩。结果很糟糕,“砰”的一声,猫一头撞上了一家店铺的玻璃门。晕头转向的猫想要抓住玻璃,可玻璃太滑了,她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上。
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穿高跟鞋的小姐姐走出来,一个不留神,正好踩在猫尾巴上。
“喵呜——”
猫疼得跳了起来,小姐姐吓得撒腿就跑。
“猫咪,猫咪,妈妈快看可怜的猫咪!”小女孩趴在妈妈的肩头叫着。
“啊,一只疯猫。”小女孩的妈妈抱着她飞快地离开。
人行道上空无一人,玻璃门再次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把拎起猫,迅速缩了回去。
猫还有些头晕,她显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到她重新打量身边的环境时,才发现自己在一张漆面斑驳的旧木桌上。
“嗯,听说你是一只爱吃书的猫?”一个尖锐怪异的声音说。
“喵——”
“碰上我算你走运了,”那个声音说:“今晚我就让你好好饱餐一顿。”
“喵呜——喵呜——喵——”现在还不到中午,要等到晚上才能吃,这怎么行!猫真的是饿极了,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把桌子给吃了。
算啦,她想,这家伙肯定是拿我寻开心呢!她耸拉着脑袋,跳下桌,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可她没想到的是,桌下等着她的,是一只臭烘烘的编织袋。她一掉进去,袋口就被封了起来。
“在此之前,你给我老实呆着,最好是睡上一觉。”那个声音说。
“老板,您回来啦!”
刚警告完她,那个声音又立刻毕恭毕敬地说。
“唔。”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
看起来,这个被称作老板的人,并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猫打消了呼救的念头,她试着在编织袋里活动了一下身体。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那袋子里动来动去的是什么?”老板皱起了眉头。
“呃,这个吗?这是我刚抓的老鼠……”
“老鼠?还不快扔掉!你想让我的书店里到处都是老鼠屎吗?”老板顿时暴跳如雷。
“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猫的思维显然慢了一拍,她还处于对书店二字的无限美好幻想之中,突然感觉到后脑勺猛地钻心疼痛,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地震了吗?她想,反正我都已经死掉了,就让我快点儿上天堂吧!
可她并没有上天堂,她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浓郁的书香。猫连忙睁开了眼睛,天哪,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书。有个词怎么说的——书的海洋,猫觉得这不够恰当,应该是书的粮仓才对!
如果猫认得字,一定会发现,这里有各种版本的数学书,语文书,外语书,音乐书,图画书,政治书,故事书……唯独没有历史书。她的鼻子只告诉她,这里有好多好多美味儿的书!
“喵呜——”猫使出吃奶的力气纵身一跃,本能地扑向书架,不想却被人捉住了尾巴。
“不是这些,不说了请你吃大餐吗?笨蛋——”
又是那个尖锐怪异的声音。猫被尾巴朝上的倒着提溜起来,她终于看清,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眼圈发黑的男孩。
“喵呜喵呜——”她胡乱地蹬着小短腿儿,露出尖利的牙齿。
“没用的,省省吧!”男孩把一个黑皮项圈套到她的脖子上:“跟我来。”
“咕噜噜,咕噜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
猫眼看着无法逃脱,想到他许诺的大餐,便忍了下来。不管怎样,填饱肚子才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情。
男孩带着猫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房间里堆满了杂物,猫并没有看到什么大餐,这里只有秃了头的扫帚,掉了毛的拖布,被老鼠咬了洞的鞋子和乱七八糟的烂纸箱。
“喵呜——”猫不满地叫了一声。
“闭嘴!”
男孩立刻踢了她一脚,虽然不太疼,却着实把她给唬住了。猫低着头,猫着腰,身体都快要贴着地板了,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男孩小心地扒拉开角落里的纸箱,黑乎乎的墙角上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门。他三下五除二地弄开木门,对猫说:“喏,进去吧!”
猫探了探头,门洞里黑咕隆咚的,那是连月光都无法照亮的地方。她试着靠近了一些,门洞里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嗖嗖的冷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抖了抖身子,想要甩开什么东西,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男孩的耐心像是已经被耗尽了。他用两手捉住猫,不顾她的反对,使劲儿向门洞里按去。
猫被吓坏了,喵呜喵呜地叫着,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至于所谓的大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猫始终是斗不过人的,更何况,她是只不会捉老鼠,只会啃书的肥猫。
猫被塞进门洞的时候,她感觉到好像被撕掉了一层皮,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疼痛感,特别是左后脚,好像被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肉,弄得整条腿都失去了知觉。
“你要是不去,我就让你永远都留在洞里,再也没有什么大餐,你甚至见不到一块老鼠咬剩下的书皮,你就等着被风干成一张脏兮兮的猫皮吧!”
男孩的声音低低地从门洞外传过来。
这是猫从没想过的结局,那可怕的画面,让她不寒而栗。快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咦,左后腿居然一点儿也不疼了!
好吧,她告诫自己:项圈上的牵绳就在男孩的手里,现在只有他才能让自己离开这里,听命于他,是唯一的选择。
猫向门洞深处走去,她学着很久以前听来的方法,用胡须丈量前面的空间,尽管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胖得无法倚仗胡须。
好在里面的空间似乎很大,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障碍。于是,她迈着小短腿儿一路小跑,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渐渐嗅到了书香的气息。
嘎吱嘎吱的声音出现在眼前,习惯了黑暗的猫被吓了一跳——好大一群老鼠!如果可以,她肯定会像以前一样,颤抖着躲进妈妈的怀里,就算是被人嘲笑不像一只猫也无所谓。可现在她无处可退。
那些老鼠也发现了她——一只硕大的,两眼圆瞪的大猫。整个鼠群顿时炸开了锅,不过眨眼之间,老鼠们就飞一般各自逃命去了。只剩下了一只被啃得四处裂口的大木箱子。
猫两眼一亮,那箱子里,应该就是男孩说的大餐了。她钻进箱子里,出乎意料地,里面并没有好多书,而是只有一本,那书大得,足足有她以前吃过的所有的书加在一起那么大!
她吭哧吭哧地大口啃着书,这书跟别的书不同,有一种特别的诱人味道,吸引着她一直不停地吃下去,直到把整本书都吃了个精光,她也没感觉到一丁点儿撑,反而觉得肚子里暖融融的,整个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
猫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顺着项圈上的绳子往回走,这一次,她很轻松地就穿过了门洞。
“喵呜……”
她本来想表达一下谢意,却被男孩拎起就跑。“快离开这里,老板回来了!”他说。
屋子的某个角落传来老板的咳嗽声:“是谁在那儿?”
男孩跑得比猫想象的还要快,他闯了两个红绿灯,绕进一条小胡同,翻过一道矮墙,进到一个独门小院儿,顺着下水管道爬上二楼,从窗户钻进一个房间。
“喵呜——”猫被随手扔到铺了地毯的木地板上,不疼,只是仍然惊魂未定。她又打了一个隔,看男孩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不大一会儿,男孩就拿着一把刮胡刀,一把尺子,一把锯子和一把小刀蹲在了猫的跟前:“别怕,一点儿也不疼……”
“喵呜——喵呜——”猫看着他兴奋得满脸潮红,又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随着男孩的靠近,她在一点点的后退。
“过来好吗?就一下,我只需要在你肚子上划上一个口子,把那些吃进去的碎纸拿出来,拼接在一起,我就可以启动历史飞轮,回到我爸和我妈认识之前……”男孩说得好像拧开瓶盖拿一粒口香糖那么简单:“这样,我就可以让妈妈不和现在这个爸爸结婚,让她给我找一个高大帅气的爸爸,一个不总是加班的爸爸,一个可以陪我玩的爸爸,一个比我那些同学的爸爸都要更好的爸爸……”
猫被他一连串的爸爸给搞晕了,但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疯狂的男孩想要给她肚子上来一刀。那得多疼呀!
“喵呜——”左躲右闪中,她忽然记起,吃了那本大书后的自己,早已不是原来那只滚圆笨拙的肥猫,她现在可是一位苗条敏捷的猫小姐。
猫小姐奋力一跃,跳出了窗外。
“站住!你给我回来——”男孩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他真的受够了一个人待在这个除了人什么都不缺的大房子里。
猫小姐呢,她现在开始觉得,做一只正常的猫,比想象中舒服多了。
包子的故事讲完了,有点没头没脑的意思。
“彡彡喵,都说了不让啃书,你怎么又咬上啦!”彡彡妈最近很头疼,小家伙长牙流口水不说,还逮什么咬什么,这不,好好几本认知卡,都给口水泡烂了。
包子呲了呲牙,露出一个像人类般的古怪笑容,转身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我还会来找你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