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是一种修行。
在武侠的江湖里,大隐隐于市,古龙《浣花洗剑录》里的东瀛第一高手,东海白衣人,就是先隐于一个只有黑白石子的棋岛十年,在败于紫衣侠之后,就又隐于市井,做小生意。然后重出江湖,横扫中原武林高手。
练武是一种入世,而隐则是一种出世,跳出去,站上来,让你从更高的境界看原来的自己。去繁就简,看看市井屠夫是如何用刀的。
隐是一种哲学。
在尔虞我诈的官场的江湖里,大隐隐于朝。东方朔在《据地歌》中写道:
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东方朔虽然官做得不大,但是却深得汉武帝的信任,赏赐很多的土地钱财。
隐于朝则“隐而不遁”,比隐于野需要更大的智慧。
在唐朝诗人的江湖里,大隐隐于青楼。
对于诗人来说,隐是一种修行加哲学。
唐朝的诗人杜牧就是一位隐于青楼的大诗人。
一
在杜牧的一首诗中,就可以看出杜牧对妙龄女子有着特别的关注,这首诗是《南陵道中》:
南陵水面漫悠悠,风紧云轻欲变秋。
正是客心孤迥处,谁家红袖凭江楼?
在远行的道中,天高云淡,客心寂寥,偶一抬头看到远处江楼上,一红袖女子正凭楼远望,让杜牧觉得道中的景色更美了。山青水秀似乎吸引不了杜牧。
还有一次,更加厉害。
杜牧听说湖州风光秀丽,美女如云,就去湖州游玩。湖州刺史与杜牧是好朋友,了解他的心意,便将有名的歌妓舞女都找了来,让杜牧挑选。可杜牧看了又看摇摇头觉得都不满意。
他说:“我希望能在江边举行一次竞渡的娱乐活动,让全湖州的人都来观看。到时候我就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细细地寻找,希望或许能找到我看中的人。” 湖州刺史按照杜牧的意愿,举行了这样一次竞渡活动。(有当官的朋友就是不一样啊)
那天杜牧挑了一天,直至傍晚,竟没有找到一个合意的。眼看就要收船靠岸,在人群中,有一位乡村妇人,带领一个小女孩。杜牧看了一下说:“这个女孩子有潜力,将来定会出落成个大美人。”
就将这母女俩接到船上来谈话,杜牧说:“不是马上就娶她,只是要订下迎娶的日期。十年之内我必然来这里做郡守,回来娶她,如果十年之内我没能回来,你可以嫁于别人”
后来阴差阳错,杜牧十四年之后才回湖州,找到先前的母女,发觉其女已嫁人,且是三个孩子的妈了。
杜牧有感而发,写了《叹花》这首诗: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
二
一路发展下来,杜牧也写了自嘲的诗句《遣怀》,说自己在扬州十年,连青楼女子都觉得他薄情寡义: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
据《唐才子传》记载,杜牧在牛僧孺家作幕僚的时候,几乎天天晚上隐于青楼,风花雪月,牛僧孺不放心,暗中派人保护他,(有当官的朋友就是好)经年累月,保镖们的保护日志文件也积累了一大箱。
但是也因此,杜牧留下了很多与青楼女子爱慕留别的著名的诗句,比如下面的《赠别二首》: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离别时夸赞女子的美色,说“在繁华的十里扬州路上,看到很多女子卷起珠帘,露出面容,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的”,这首诗似乎也启发了冯唐的名句,“春风十里不如你”。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第二首则更多的是和女子的留恋和依依不舍。
三
杜牧最著名的还是他的《张好好诗》,全诗五十八句,描写了风尘女子张好好升浮成沦的生涯,杜牧与其重逢时,张好好已落寞且靠在当垆卖酒为生,他在诗的序言中写道:
牧大和三年,佐故吏部沈公江西幕,好好年十三,始以善歌来乐籍中。后一岁,公移镇宣城,复置好好于宣城籍中。后二岁,为沈著作以双鬟纳之。后二岁,于洛阳东城重睹好好,感旧伤怀,故题诗赠之。
杜牧和湖州名妓张好好是在南昌沈传师的府上认识的。张好好美貌聪慧,琴棋书画皆通。参加宴会时两人经常见面,张好好倾慕杜牧的才情,杜牧爱上张好好的色艺双绝。本应该留下一段佳话,但是沈传师的弟弟也看上了张好好,很快纳她为妾。杜牧也是官位低微,只好就此互相别过。
传言张好好出嫁时留下一诗:
孤灯残月伴闲愁,
几度凄然几度秋,
哪得哀情酬旧约,
从今而后谢风流。
后杜牧在长安抑郁而死,传言张好好伤痛欲绝,到长安祭拜,想起相爱与别离的万般凄楚,竟自尽于杜牧坟前。
四
古代诗人,不论隐于野,隐于市,还是隐于青楼,都是欲求功名而不得,都是一种无奈而已。
古代的青楼女子,都善于琴棋书画,吟诗作赋。
杜牧想与其像陶渊明一样,隐于乡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如混迹江湖青楼,寻几许红颜知己,穷苦落寞时,有个落脚的去处。
上海滩里的许文强,也需要一个方艳芸。
更何况唐朝一个风流倜傥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