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走,我也走。月亮圆,我却未能眠。
无数个夜里,身感疲惫却辗转难以入睡,心里总有种空空的失落感压抑着自己。我曾多次推开那扇小窗,希望有一只迷路的萤火虫闯进我的小屋,照亮我那片阴暗潮湿的心海。我只是想借助它扇动的翅膀,催眠我麻木我的心。萤火虫扇动的频率应该不会和苍蝇一样快,它尾巴上微弱的亮光是这个寂夜的风景,是天空吝啬的光明。我只想吸收,大口的吞食,像馋嘴的的孩子一样偷吃着。那丁点光是冷的,但很明亮,非常的明确了那不是盏明明灭灭的灯烛。可我宁愿它是盏油尽的枯灯,正等待着我挑灯添油,重剪小窗的孤独。我想我是不愿寂寞的,每当推起那扇小窗时,总感有些冷清,夜风冷冷的叫人无处可逃。或许我不是没有目的,只是那皎洁的月光没有告诉我答案,因此我迷茫,找不到时间的出口,总是徘徊在婆娑的阴影下。阴影里,我不是自己,夜已经慢慢地蚕食了我手心里的那丝温柔。我记不起,并不是忘记,只是暂时的放下。那丝温柔是一缕香魂,是一城的相思,我重新握住双手,可是却感到很冷。再次摊开手,月光在我的手里冻结成霜,我举目凝望,嫦娥的影子在云里飘摇。
这个静夜,我应该思念。为谁呢?为自己,为垂首的闭月。我不是羞花,我只是一株快枯死的杂草,没有篱笆墙为我遮风挡雨,没有忠诚的狗守候在我的身旁。我渴求那只萤火虫停留在我的肩上,我的世界太黑暗了,它的光明能支撑起我的希望,就像东升的红日一样喷薄,淹没夜的一切黑。可是,我只能在这荒野里生根,这里贫瘠的土地将是我嘴里咀嚼的甘草,它能给我一席之地,驱除我身上的异味。我不知我已经好久没有洗澡了,只感觉身体沉重无比,一会儿向北摇,一会儿向东晃,完全失去了节奏。定了定神,依然无法自己,只能随波逐流,逆来顺受。倘若我的头上有一个月亮,我将拥有自己,拥有夜里的光明。我坚信月光可以像清澈的溪水流经我的河畔,把所有的贝壳堆积成一座座小小的坟墓,埋葬夜里的安静。但是一切都成了虚空,与现实脱轨的意识又重新链接上寂静的夜。天空没有乌云,只有乌鸦的鸣叫声。我极目望去,什么也没看见。我在哪儿?是草丛里吗?但我没有听见蟋蟀的歌声。是田野里吗?但我没听见蛙鸣声。或许我是在月亮上,守卫月亮的洁白。
走出房门,身体的颤抖扰乱了空气的流动,一只蚊虫顺着空气飞到我的脸上,熟练地找到细小的毛孔,贪婪的吸食着我的血液。我一巴掌拍下,脸感到一股灼热,才知自己用力过猛。拍死那只蚊虫,只需轻轻地,但是如果没有速度,那点力量到脸上时,那蚊虫早就振翅飞去了。要是让它带着自己的血液没有目的飞舞在这个夜里,我是万万不会同意。如果它再吸入了别人的血,那么我的血液就只能冷却,冷却在那洁白的月光下。我的血液具有入侵性,它是勇猛的,像员悍将驰骋在战场上。它想看见血,它喜欢雪的味道和颜色,吞入口中,那是美味的。但它又拒绝融合,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能安静。孤芳自赏并不是孤傲,只是另一种欣赏自己的方法。所有我果断的拍死了那只蚊虫,它长得丑陋,和月光的美截然不同。它侮辱了一种精神,所以它必须被抹杀掉。如果可以,我会折断它的翅膀,剖开它的肚子,取出自己的那丁点血液。我的血液是红色,是鲜艳的,它那肮脏的五脏不应该是我血液的汇聚处。我的血液应该有更好的去处,比如月亮上那棵月桂树的经脉里。我能想象我的血液在月桂树的体内四处奔涌,灌溉树上长得最像蚊虫的那片树叶。抹掉蚊虫不成形的尸体,放在手心里,用力的捏的粉碎。我摊开手,一只蚊虫振翅飞离我的手心,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
懒洋洋的坐在石阶最上层,两眼四处打望。竹影摇曳着洁白的月光,通红的天空仿佛被火烧过一样,矮矮的瓦房安静的坐落在大地上。石阶上的几棵杂草擦着我的手直发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的小狗用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手。我赞赏的摸了摸它的头,接着把它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对于狗,我是非常喜爱的,不过我只喜欢自家的狗,喜欢它那可以旋转三百六十度的尾巴。但别家的狗我是非常讨厌的,讨厌那像指南针一样执着的狗,它们经常会在你没有注意的情况下,突然就狂吠起来。如果遇上非常凶恶的狗,它就会安静的向你冲来,狠狠地咬了一口之后才开始对你宣战。我很庆幸,还没有遇上这样的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怕狗,我和狗似乎在前世有不共戴天之仇。或许我上辈子是一个专杀狗的屠户那也是可能的,不然为什么那些狗见着别人不咬,偏偏看见我走过时就狂吠起来。我欠它们,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偿还。倘若要咬掉我腿上的一块肉,那我得请示一下我的父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敢擅自做主就和狗做起了交易。这样,我不就把父母也拉下了水吗?这是作为人子的不孝,那是万万不可的。为了把公平带向这个本来就失去平衡的世界里,我决定在我百年之后,割掉自己脚上一块肉,喂养一只饥饿的流浪狗。也许这样我就能弥补自己的过错,重新站在月光里,得到净化。怀里的小狗被我的一个喷嚏吵醒,我轻轻地放下它,它摇着尾巴向我乞食。我会意的指了指天上的那轮明月,小狗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狂吠了几声。当我再抬起头,月亮已经不在了,再看看小狗,用舌头不停的舔着嘴。
我一失足从月亮上掉了下来,落在一朵云上。顺着竹影,我滑落云端,落在一片花丛里。几只栖息的青蛙像见了蛇一样仓惶逃去,我松开脚,一只青蛙在我的脚下奄奄一息。我把它放在手心里,内疚的看着它。在我掉落下来之前,它应该正在放声歌唱,歌唱今夜的月亮如此之美。也许是手握刀剑的牛鬼蛇神逼着它歌唱,它也许并不喜欢这个夜晚,那个月亮它已经看厌了。毕竟那个月亮已经伴随着着起落的潮共舞了数亿年,在这些时间里,谁才是月亮真正的守护者呢?不是嫦娥,它是在猴子穿上衣服变成人之后的事,所以月亮的美并不能成为一种永恒。如果我手里的这只青蛙是嫦娥遗失的玉兔该多好啊!我就不用背负不必要的罪孽。月亮又从月里跑了出来,但却有个小缺,似乎是被什么咬过,还不停地流着白色的血。月光更加洁白了,带着血腥味。我把青蛙放在月光下,不一会儿,青蛙竟然恢复了生气,一跳便消失在夜里。我抱起小狗,欣慰的看着月亮,又看了看小狗,突然发现小狗的嘴里流着月光。我恍然大悟,那不是月光,是月亮白色的血液。
走进屋里,躺回床,安然睡去。梦里,我站在月亮上,一只小狗咬着月亮不松口,一只青蛙躺在小狗的背上歌唱着月亮,一只蚊虫贪婪的吸食着青蛙的近似血液的黏液。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巴掌拍死了那只蚊虫。结果吓跑了唱歌的青蛙,吃月亮的小狗。月亮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爬上月桂树,乘着那片长得像蚊虫的树叶飘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