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面,他的笑仍旧像棉花糖,身上散发的时有时无的面包的味道悄悄钻进她的鼻子,嘴巴里,如之前一般挑逗着她的味蕾。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旁边昏暗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她在后面自娱自乐踩着他的影子。她的鼻尖不知不觉就碰到他的后背。
他转过身,欲言又止。伸手把她环抱进自己的怀抱里,两只手扣的紧紧的,好吃的抹茶味的蛋糕掉在了地上。敲出了好听的声音。她没有动,呆呆的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浸湿了他的灰白的衬衣。路边的树叶刷刷的往下掉,旁边的风呼呼的吹,已入深秋,她发了发抖。他把她抱的更紧了。
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快忘记他的味道,忘记他的微笑,忘记他的样子,甚至她最喜欢的蛋糕的味道。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用力吸尽她身上的味道。她的肩膀渐渐湿了,他的眼泪再次滴在她的肩膀上,第一次是高考完去上大学。他没有问她,如果她让他留下来他就留下来,而是像今天这样,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然后对她说他要去完成他的梦想,然后回来找她。她没有说话,而是乖巧的点点头,用小小的身躯把他抱的紧紧的。直到他把她的手拿开。
他上车那天,没让她去送。望着咚咚远去的绿皮火车,她在山坡上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任由风灌进她的嘴巴里,她说她会等他,等他回来娶她。带着幸福带着期待的等待是开心的,每天一封信,每个月她自己赚的一半的工资都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信封里,按着他给的地址给寄过去。一来二去,邮局的小哥都认识她了,不管多晚,每天都会等她过来寄信。
邮局小哥问她怎么只寄信没有收到回信呢?她说他太忙了,没有时间呢,有时间就会给她回信了。
他问她怎么瘦了,她没回答。她确实把自己过得太匆忙,匆忙赚钱,匆忙去看他,匆忙把思念变成车票然后独自一个人去到他的城市。路上风很大,但掩不住她的笑意。她好不容易到了他的学校,打听他的寝室号,然后背上厚厚的行李来到寝室楼下等她。行李里面全是给他带的家乡的他喜欢吃的东西,他出来了,他的手插在裤兜里,像极了电影里的痞子哥。
他来到宿管大妈处,拿出了一个信封,抽出了里面的钱,然后随意的把剩下的东西丢在旁边的垃圾桶。旁边焦急等待的女孩冲他挥了挥手,他小跑过来,把女孩搂在怀里。向校门口走去。眼泪模糊了画面,她扔下那一包重重的行李,一路奔跑,向车站跑去。可笑的是她身上连买票的钱都没有了,本来打算来了之后就在这个城市找一个工作,然后在他身边好好生活下去。她在车站站着,无可奈何。
“走吧,咱们回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她转过头。邮局小哥手里拿着两张回家的票,他瘦瘦高高的,刚刚好挡住射在她脸上的阳光。她一脸疑惑。“我刚好来这里办事,所以就看见你了。嘻嘻……”他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她没说话,任由他拉着上了火车。一路上她都呆呆的,风不大,阳光刚刚好。从A城到B城的距离不远,却整整用了两年。
过了两年,她和邮局小哥订了婚,他来的那天刚好是她订完婚。她捶打他的胸口,问他为什么,他放开她,指了指站在树后面高挑的女孩。这次回来就是告诉她他要结婚的消息,她冷静下来,深陷的酒窝表现出很好的弧度。
他把一包东西放进她的手里,这是她两年来寄给他的所有的信,还有寄给他的钱。她转过身跑开了,没有接他手里的东西。女孩跑过来扶住他,把手里的药递给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他欠她太多,欠到不知道该怎么去还。
今天,她穿了漂亮的婚纱,雪白的婚纱刚刚好套在她身上,像天使一般。她坐在化妆间里,对着镜子傻笑。镜子里的脸很熟悉。她来找她,她是来示威吗?她说他在医院,马上做手术了,很想再见她一面。她觉得可笑。心里却隐隐发痛。两年前他就患病了,为了不拖累她,就和她演了这场戏。他知道她来找她,所以找了同班的班长让她死心。那患病之前呢?一封回信都没收到。他每天都有给她写信,而那些信寄往邮局后就没了回音了。往后两年,他还是每天都写,只是没有寄出去,她把一箱子信放到她面前。
她好怨恨自己,轻易放弃她。她用剪刀剪掉婚纱的下摆,走出了酒楼,邮局小哥拉住她的手,她甩开他的手,拦了出租车,奔向了医院。路上雨太大,从窗户里面刷进来,打湿了她的碎碎的刘海。
他躺在病床上,像一具骷髅,他看见她来了。笑起来像发瘪的气球,他身上没了好闻的面包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她跑过去,轻轻的抱住他,吻了吻他干干枯的嘴唇。
现在她每天都在给他念信,把一封封寄往天堂的信放进墓碑旁边的铁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