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点苍
最近一次去香港,已是八年前的事。
可是,在我人生里,也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曾频繁地往来于深港两地。有时一个月去一次香港,有时半个月,有时每个周末都会去。
如果住在广东,要去香港是件非常便利的事,只要到了深圳,从罗湖或者其他口岸过境便行。若不是节假日,过关也很快,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就能通关,到达地铁站,然后持八达通卡坐地铁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每次去香港都住在尖沙咀一带。选择住在那一区,一是因去星光大道很近,从住的地方走路,穿过地下通道,十几分钟便可到达。若要去维多利亚湾对面的香港岛,只要去地铁站坐地铁从海底隧道过海即可到达,若非高峰区,也不过十分钟。
我也算是一个奇怪的游客,到香港不购物,不逛风景名胜,就只是闲逛、闲坐。有时是一个人,有时身边会有一个朋友。这些朋友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些是本港籍,有些是像我一样从内地过来的。
和不同的朋友在一起做不同的事。
和本港朋友在一起会泡咖啡馆、去茶楼饮早茶,和内地的朋友会去旺角花市买花,然后去将军澳的华人坟场为Danny陈百强扫墓,下山后会找一个茶餐厅或是甜品店吃东西填饱肚子,否则多数时候就在尖沙咀、中环、兰桂坊一带闲逛。
我们都是些普通的女孩子,拿着普通的薪水,对中环、铜锣湾那些奢侈品店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最多只会去莎莎淘一下化妆品和香水。
晚上逛兰桂坊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走进去喝杯啤酒。可是兰桂坊那条不足百米的街,却被我们踩踏了无数遍,有时从头走到尾,掉转头又走回来,反反复复,别人如果注意的话,以为我们在找人。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常常会去皇后像广场闲坐。皇后像广场是菲佣们聚集的地方,他们聚会、聊天、找工作都在那里。虽然坐在广场上,我的肤色和种族显得有些突兀,也觉得无所谓。因为坐在那里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东方文华酒店。
有时,夜晚,我会在东方文华酒店附近一座天桥上闲逛。耳朵里塞着耳机,趴在全封闭天桥的窗台上往文华酒店那边看。有时候,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还通常是雨夜。
有一次台风天气,下着暴雨,我竟然在天桥上站到深夜十一点多,然后用相机拍了一张眼前的照片,回到旅馆,发现照片里有一个巨大而奇特的光环。
第二天拿给一直钻研灵异及宗教的忘年交看。大叔用港味十足的普通话对我说,真被你拍到了。
我到底拍到了什么呢?
也许只是自然界风雨雷电中产生的某种物理现象!
也或者要安慰自己,我真的在哥哥跳楼的地方拍到了哥哥的灵魂,或者在Danny陈百强安身的墓地,拍到了他的灵魂。
扯蛋。
人在情绪的最低谷,是否都会寻找现实之外的依托?
我从来不是那种很活跃的粉丝,基本不去贴吧、从来不参加粉丝活动,但熟识我多年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骨灰级粉丝。
如果你问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张国荣、陈百强?
我会说,从中国内地开始出现这两个名字和他们的录音带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了。
这两个名字基本上是伴随中国改革开放而来的,而我们七零后这一代人正好是伴随改革开放一起成长的。所以我们也算是内地最早喜欢港星和粤语歌的一代人。
这两个人的歌声,从我还是个小姑娘起,就一直伴随我,直到现在我的女儿都已经是个小姑娘了,我还在听他们的歌。
那些歌真的已经老到被年轻人取笑说,真的比我们的年纪还要大。
可是有些声音,有些旋律,从小听到大,然后陪你慢慢成熟、老去。它陪伴你的时间甚至会长过你的父母、子女、伴侣以及朋友,再亲密的人都无法见证你人生的全部,但你喜欢的那个人的声音——如果你真的可以喜欢一辈子的话,那么就真的能陪你一辈子。
当你人生处在最低谷、进退两难的时候、当你住在异乡出租房里孤独无依时,当你一个人提着沉重的行李箱艰难地行走在异乡的路上时,你耳朵里塞着的那副耳机里响着的总是那两个人的声音。
那些歌在你的半生人里,不知单曲循环了几千几万次,从来没有厌倦过。
在你幸福、快乐、成功的时候,这些声音也许可有可无,无论换作谁的似乎都不那么重要,可是,在那些你以为永远走不出的困境里,它们显得多么重要。
有一次,一位港籍的朋友独自上街,突然心血来潮,独自走到兰桂坊。
中午的兰桂坊寂静而清冷。她拍了一组照片发给我,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到家乡开始另一种安定的生活。
她在发图片给我的时候,写道:真希望自己能在街道拐角的地方遇见他。
这个他,是陈百强。兰桂坊曾经的常客。
而我想遇见的,除了 陈百强,还有哥哥张国荣。
我是更贪心了一点。
曾经有朋友问我,如果没有张国荣和陈百强,你还会不会这么喜欢香港这座城市?
我毫不犹豫地摇头说,如果这座城市没有过这两个人,香港在我眼里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而已。
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城市在不断发生变化,而那两位三十年前名声响彻中环的美少年,如今也与我们渐行渐远。如今的香港也因为港独、占中一类的事件,渐渐抹掉我对这座城市有过那些美好印象与记忆。
八年来,我没再去过香港。我只是希望记忆里那座繁华、浪漫、包容的城市,和那两位总让我想在街头拐角处遇到的美少年一直留在美好记忆里。
若是想念,听听他们的歌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