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况味,故乡的情

中国是酒的世界,在一派酒香中陶醉了千年的历史,养怡着古人的气魄,今人的灵性;中国是茶的国度,在一番茶香中濡染着历史的灵命,氤氲的热气中升腾着儒雅与淡然。我不爱酒的狂放与迷醉,偏爱茶的温馨与悠然的香味。

纯净的开水,蒸腾着上升的热气,无色无味,当茶与水相遇,便邂逅了一段美丽的转变。茶叶的柔软的身躯在沸水的冲泡下,肆意的在杯中张扬,亦或是在惬意的卖弄不知名的舞姿,那舞姿很美,也很动人,似乎心也要跟着沉醉。茶叶似乎要给予这沸水以回报,于是,它将在四季中收揽的气息,化作一缕悠然的清香,从杯口的边缘升腾开来,而后蔓延,偌大的房间顿时充满着茶香的诱惑,嗅着这特殊的香味,神清气爽,格外精神,仿佛疲惫的心在刹那间感受到温暖。那种感觉恐怕不常有。

与茶相伴时的温馨,已经走过太多的日子,它仿佛是一位老友,总在无声之中让我感受到它的气息,每每,浮躁的心在不平中获得平静,获得慰藉。那定时一种久违的感动吧。每次回到义乌,总喜欢在茶行中逗留,顺便选择几包心仪的茶叶,义乌茶叶市场的繁荣,逐渐让我有了太多的选择,但唯有从义乌带来的茶叶,才让外地的我有一种故乡的味道,仿佛这味道已被包裹着一种乡愁的情愫,将奔波在外的我与家乡的路紧紧相牵,以至于我不会走得太远,即使走的太过遥远也不会迷失,也不会忘记回家的那段路。念及此,对故乡的茶叶便是难分难舍,挂肚牵肠。

看今朝的岁月,义乌的茶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茶行中推出的茶叶更是包罗万象,异彩纷呈。西湖的龙井,信阳的毛尖,洞庭的碧螺春,黄山的毛峰,六安的瓜片,君山的银尖,武夷的岩茶……各色茶品都能在茶行中寻觅到,在离家较近的地方,有个档次并不高的茶行,闲暇之余,总爱在那里寻觅片刻的安静,毕竟,追名逐利,早已让我的心筋疲力尽,没有生活的安闲的滋味。或许在这里,见一见久违的朋友,诉说难言的衷肠,倾诉那内心的酸楚,才能重新分辨爱与恨的区别,才能重新定义甜蜜与苦涩的味道。

中国的茶史有着太过久远的经历,绿茶、白茶、黄茶、青茶、红茶和黑茶构筑着中国的六大茶类,每类茶各有各的味道,自有自的韵味。爱好香茗的饮者,总能邂逅那种向往已久的味道。然而,生活的奔波,让我居家之日少,离家之日多,漫漫长途将我对家乡的思念慢慢拉长,好似没有尽头的归路。

行走在远离故土的路上,也对家乡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而眷恋不舍,尤其是这陪伴我春秋冬夏的茶叶的味道,使我得意时有分享,落寞时有释放,欢悦时有满足,悲伤时有寄托,正是这样的茶叶的情结,正是这样的解不开的故乡恋情,正是这样久违的冲动,我,慢慢觉得,似乎只有故乡的茶叶才能唤起我精神的诉求,让我为之情有独钟,不是为义乌茶叶的名贵而骄傲,也不是为那茶叶的高端上档次而炫耀,只因那里有故乡的况味,那茶叶中夹杂着故乡泥土的气息,这样的味道与气息才能让我感到踏实。

道人峰茶算是家乡茶叶中最早品尝的一种,这从义乌道人峰茶叶基地飘出的幽香,总在不经意间有种莫名的感动;这从义乌北部最高山峰倾泻而下的茶香,弥漫在内心最深处。道人峰不如龙井那般高贵,又比碧螺春的优雅逊色些许,但,那份夹杂着清香的自然、素朴、天然营养却使它引来青睐的目光。

喜欢在夜晚的书房,沏上一杯近旁的道人峰茶,贪婪的吮吸茶叶在热水中吐露的芳香,任蒸腾的热气袭上脸颊,漫过额头,慢慢地向上升腾、释放,弥漫成整个房间的温馨与甜蜜。看着这上升的氤氲热气,思绪顿时飞转起来,想必茶叶的香醇并不是徒然的诞生,偶然的聚合,春雨的洗礼,夏日的熬煎,秋爽的覆盖,冬雪的掩埋,流转变迁的四季,阴晴雨晦的交叠,我们才得以目睹这充实而饱满的生命——不再干瘪,满是丰盈。收四时之风物,润自然之精华,观风云之移迁,无声无息的茶枝举起一个不再平凡的生命,但,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艰难的经历,毕竟,这期间需要不变的坚守与奋力的吸收。柔软的茶叶诠释着生命的丰盈而踏实,然而它的身躯却是如此的沧桑,仿佛经历着累世的冲击与折磨,不再有旧时的新鲜光彩,或许沧桑本身也是一种美吧!

每一份采摘下的茶叶,远离了母体的供养,满脸是枯干与憔悴,倘若茶叶的生命能够感应与故土满是愁绪的分离,恐怕也是泪满眼眶,伤痕累累,就像远离桑梓的游人,心中总有一种抹不平的酸楚,这份情我大概可以分享得出吧。桑叶尽是伤痕的印记,可又有谁领略那平凡外表背后的大智慧?“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大智若愚”,哲理的沉思不知世间能有几人懂?愈是高贵的灵魂愈有闪烁的光辉,愈是充实的底蕴愈见内敛的姿态,茶——草木生长间的智者,用一种灵性包裹着生命的芳华,用一种看似拙劣的信仰守护着不曾改变的高贵。茶叶的高贵浓缩在这狭小的杯中,以热量的刺激引发灵感,散发成无限的芳香,喷薄欲出,沸腾的水浇灌着它沸腾的血液,身体在扭曲变形中经历着极度的痛苦,发泄出细微的“嘶嘶”的哽咽与哀鸣。

化蛹为蝶,破壳为禅,世间万事万物宛如有着一段姻缘,共同去赴那苦海摆下的相似的宴席,而这样的宴席只接受自我的请帖,别人不能顶替,终究也逃避不了。这份宴席更多的是心酸,饮的多是苦涩无味的酒,坚持到宴席的最后,看见女主人的华美芳容,只需惊鸿一瞥的刹那间,仿佛觉得一切来的都是值得的。生活恩赐与心醉的芬芳时常围绕在生命的周围,在那痛苦难耐的、不可逃避的宴席之后。

茶心是柔软的,包容着来往的种种不幸;茶心是坚硬的,踏越太多艰难的路途。茶香的飘逸凝结着成熟的况味,或许,痛苦的路才能通往芳香馥郁的康庄,细小的茶叶,造就着不平庸的生命轨迹,在天际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没有五彩斑斓的姿色,却透露着熠熠生辉的厚重与庄严。

目睹眼前升腾着的些许热气,嗅着淡雅的茶香,轻轻呷上一口,便会化作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近旁的茶叶与杯中散发的茶香濡染着我的视线,浸润着我的思绪,仿佛将眼前的景象描摹的鲜鲜亮亮,有声有色。

定过神来,不经意间,又从桌旁轻轻端起满是清香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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