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与手指诀别,零落成灰,辗转去拥抱大地。她不知,这座亲切的烟灰色的城里,没有能够收容它的泥土。
——题记
冬天的铁路上,火车不停地向前开着,城市的霓虹已经跟不上这墨绿色的步伐,这一种热闹被铁路甩开了。但最后一节车厢里另一种热闹却一刻也没有停过:打牌的中年人身旁幼童不停地哭闹着,戴着金腕表的商人骂骂咧咧着什么。而在最角落的座位的里坐着一个看不见表情的年轻人,身旁是一个茶花牌的空烟盒——最后一根香烟在手上。她亲吻着手指不断的缠绵着,一寸一寸的往下为这双手印着属于自己的痕迹。已经过了一分钟了,香烟的身躯一直在燃烧着,可并不见她畏惧。她尽力在呼吸着,尽力奉献着她那含着尼古丁和焦油的血液,为的只是让这双手沾染自己更多的气息。
这双手,她是绝不陌生的。白皙而又纤长,青筋微微的凸起,而骨节又是那样的分明,她觉得性感极了。这掌心到手指的纹路她都走过,小拇指的第二个指节上有茧,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最长,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可一支香烟的生命,说到底只有这么长,对她来说一分钟足以长成,然后动心了。一支烟是没有粉红泡泡的,况且她也不是一支草莓味儿的烟。她只能不断地亲吻这双手,亲吻她食指与中指之间的缝隙,不断大声喘着气,指望自己的味道能够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秒。
这双手不是没有给过回应。只是手只有两个动作一是把香烟送到嘴里,二是弹掉烟灰,这两个回应越是热烈,香烟的寿命就结束得越快。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在这双手的协助下烟丝烧得越来越快,香烟的寿命在无声地消逝,烟灰越积越多。成堆的烟灰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他带着点还未熄灭的火星,权且当做圣光罢了。他抖一抖身子,告诉香烟说,一支烟的使命不光在手上、在嘴里、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且在这片土地里。融进泥土里,融进整个大自然,这才是流传已久的作为一根烟真正的使命。
香烟缭绕在空气中,继续着她为时不多的弥留。她只有约莫一分钟了。真正的使命?这片土地?她从未思考过。泥土,是那个晴天收着阳光,雨天收着水滴,收过汗水、收过血液、收着四季的泥土吗?呵,多么神圣的使命啊!等待着自己的是这样广阔而一体的世界,香烟瞬间变得欢愉。 她想象着自己融进泥土里,躺在广袤大地的怀里,感受风的吹拂、雨的滋润,回应这世间万物的问候。多么美好的未来啊,她连要与这双美丽的手分别的愁绪都冲淡了许多。不过她没有停下她的吻,甚至还因为要离开而更加投入了,在尼古丁与焦油里,她闭上了眼睛,只不过这次眼前再不是那双纤长的手,而是她和泥土和大自然的以后。
许是被香烟的热烈呛到了,年轻人咳嗽了一下,抖掉了烟灰。思考了一下,又按熄了本就不多的香烟。一支香烟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结束在离目的地那有一整片泥土的乡村还有几十公里的火车上。她没有完成她的使命,那座被铁路甩开的烟灰色的城里,没有她的泥土。这墨绿色的车里也没有,她的使命还在几十公里之外。
一根烟抽完了,年轻人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这时才看见车厢的后面还缩着一个没有位置的小乞丐,却生生的看着向前走着。小乞丐来到年轻人身前,什么也没说得捡走了那一点烟蒂,年轻人拉住他,给了他一个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派。小乞丐接过派,继续缩在一旁,玩起了刚刚捡来的烟蒂。
火车终于停了,年轻人下车了,高原上的泥土有着不一般的气息,他望向了远处的村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小乞丐也下车了,他拿着烟蒂向车站门口的走去,看了两眼就把烟蒂扔到了一整片的泥土里。不知道算不算是使命达成,他没力气想这么多了,一着地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年春天了,那片泥土长起了嫩绿的野草,而烟蒂睡去的土地却一直是裸露着的,没有一点儿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