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身边出现了两圈女神。

第一圈，我周六的时候在D.C.见到了女神Ruth Ginsburg。作为民权运动和妇女运动的先驱，她俨然已经跨出了法律的边界，变成了通过法律来强化社会运动的领袖。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觉得她是响当当的女神。尤其是看她成长的一步一步经过的那些我们无法想象的困难，就不怪乎她进场和离场的时候，满场那站起来对她的鼓掌和喝彩，仿佛在遥远遥远的地方看她一眼，就粘上了金光。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我们实习生在一起networking，一个也是华裔的女生说，她和Ginsburg握手了，那种微弱的力量让她难以忘怀。于是她继续讲起Ginsburg的伟大，说她那个时候虽然很优秀，但是找不到工作，于是就找到一个律所，说，我给你工作四个月，如果我不是你所见过最好的员工，你就辞退我；如果不辞退我，请你把我当作正常的男性员工来对待。说到这里，她又酝酿了一下感情，加了很多非常感性的评论，大概就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我们take everything for granted的时代，我们应该感谢像Ginsburg这样的人，给我们创造了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

周六Ginsburg也提到了这个四个月工作的故事。不过主人公不是她，而是她的一个女性的朋友。不知道故事如何流传，在我的这位华裔朋友这里，主人公就换做是她了。Ginsburg当然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她是哈佛法学院首批招收的9名女性学生之一，由于丈夫Martin患有睾丸癌而一人又去上她自己的课，又去上他丈夫的课，做最详细的笔记让他丈夫可以在病榻上学习。Martin后来去了纽约的律所工作，Ginsburg也转学到哥伦比亚大学，以方便更好的照顾丈夫和孩子。毕业之后，她找不到工作，哥大负责向法官推荐clerk的教授打电话给所有纽约地区的法官，为她争取了第一份工作。之后她参加工作，作为民权运动的律师，成为所在组织第一个女性chief，后来去当法官，直到后来被克林顿提名成为最高院的法官，现在已经任职22年了。仅仅这些事实，就让人觉得，在其他很多女人都被社会固有观念禁锢的时候，她打破，成为女神。

可是我却非常相信，we miss some picture。被人敬仰和宣传有一个天大的好处，就是你的光辉事迹会变得越加光辉，你的不光辉也会有人帮你隐藏。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面有一个片段，就是那个地区的人们都非常憧憬当地一个基督教的主教；久而久之，大家都传言，只要被他抚摸一下，就可以百病全消。也许是间或几个好转的案例，也许是纯粹的愚昧，这位主教似乎就变成了神。我们现在对于Ginsburg，和当初大家对于主教，有什么认知上的大差异？他们两个人，在我们心中，起码在法律和救人方面，不都是完美的么。Ginsburg成功的原因，就向她所说，赶上了好的转折的时代，并且自己一直在工作，没有中间觉得，我不应该做这个。就算有短暂的波澜壮阔，主旋律还是这么自然和水到渠成。

另外一圈女神，出现在我的朋友圈里。里面天天有人转这个女神，那个女神，看看描述你简直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她们在纽约某豪华地段写字楼俯视中央公园；她们高学历、身着职场衣服时时刻刻透露出精英女士的气场；她们热衷社会的改变，把自己做的东西说的非常有意义；她们追求内心的富足平静，并以此来justify自己是对是错或者无法判断对错的选择，更重要的是，她们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热衷健身、挑战自己，今天在这里跳伞，明天在那里滑翔，永远都在挑战自己。我的老天，相比之下，我简直一无所有。

那是当然的废话。和完美相比，我们都一无所有。你仔细想想，去挑战一件短暂完成的事情对于一个人的完美度有什么加分。举一桶3公斤的水一分钟，根本没有办法和举一杯200g的水60分钟来的累。把这个世界上新奇的没有做过的事情一个一个试一试，至多是一种有钱人的陶冶，怎能说是心人的责任，又怎能说是完美的一环呢。在豪华写字楼当“精英女士”，让人有一种干的都是高大上的活得错觉。其实不然，做I-banking的人在改ppt，excel和写前篇一律的IPO report，做律师的天天对着电脑research case然后写memo和brief，时不时来个client meeting，事前还要做些研究准备。没有一件事情是fancy和高大上的，都是要在这个行业当中起步的最最基本的近似体力的脑力活。律师之于上庭，那也是十年磨一剑。摆脱那些报道女神的人，把女神扎扎实实每天做的基础活也写出来，让别人好觉得，我们做的都是差不多的事情，我那有时重复单调的工作，和她比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我若努力做好手上的事情，也会顺气自然得走到好的方向。

我要把所有的女神都看成凡人，也在凡人身上看到女神。

如花2015.6.14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