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是我童年时光里最好的朋友。
她是我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她。或许是因为我们太像了,或许是上天的安排。
话说,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梅子。她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我们俩在一起那么多年,从没吵过架,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可能是我们有些地方太像,一样的敏感,所以很懂得把握分寸,不会轻易越线。
梅子和我年龄相仿,个子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白白的皮肤,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她很爱笑,并且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她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邻家女孩,美好的让人妒忌。
忘记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了,貌似从记事起我们就很要好。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冬天甚是寒冷,吃了午饭就邀梅子一起出去玩。我们又去了那片杨树林,只是杨树已经变得光秃秃了,杨叶落的满地都是。我和梅子就一人拿一根小木棍串杨叶。她串杨叶给她家的绵羊吃,而我要给我家的山羊吃。每次都是边捡杨叶边聊天,时常发出阵阵笑声。等到黄昏来临,我们就一起看落日。看着落日,聊着天,说着我们的未来。直至夕阳西下才一起结伴回家。
村上时常有下乡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每次一听到吆喝声,我和梅子就坐不住了。虽然我们都嘴馋,但是知道自己买不起,于是就想办法捉弄一下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我把本子纸撕成一片一片的,分给梅子一半,然后跑到村口,想当然地堵截老大爷。老大爷看到我们两个小姑娘,便停下车子。
“丫头,要不要来一串?”
“当然,当然”
“把钱给我,我把糖葫芦给你们”
“你先把糖葫芦拿过来”
“你们不会是没钱吧”
“怎么可能没钱嘛”
没等老大爷说话,我和梅子就把纸扔给他。老大爷知道被捉弄,只好无奈得笑笑,收起糖葫芦,哼着小曲,蹬起车子继续吆喝。
我和梅子留在原地“噗嗤噗嗤”地大笑,感觉做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一样。
记得有一次,爷爷说他先上集买点早货,让我和妹妹吃完饭去集市找他。我咽完口中的饭,连忙“嗯”地一声回应着爷爷。待爷爷整理好东西,挎起篮子就出了门。
我和妹妹吃完饭,就邀梅子一起去集市。
那天集市上人特别多,我们仨挤了好久,才挤进去菜市场。边看好东西,边找爷爷。突然梅子朝我大叫一声:“焕焕,那不是你爷爷吗?”我顺着梅子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爷爷正在一个卖鱼的摊子上买鱼。我飞奔过去,大声喊到:“爷爷,我帮你提鱼吧”。他应了一声,就把鱼给我,扭头的瞬间才发现认错了人,原来他不是爷爷。我不好意思地丢下鱼,就跑向人群堆。好一会妹妹和梅子也跟了上来。一时间我们都哭笑不得,对梅子一阵埋怨,梅子一脸无辜状,喃喃道:“你不是也认错了嘛!”。最后三个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太像了”。然后三个人一起努力寻找,最终找到了如假包换的真爷爷。
记得梅子家的屋后面有一家小商店。小商店是一个老头开的,年纪和爷爷差不多大。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别人都喊他“老马旺”,后来我们也这么称呼他。他在村子上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只有一个偶尔回来探望的外甥。
“老马旺”和爷爷有过交集,偶尔会去我们家找爷爷聊天。他每次一来,我们家刚好吃饭,我就把刚蒸好的油卷子递给他吃,他总是连声感谢,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来二去,我们都熟络起来。由于他经常驼背,干活就不是那么利索,经常请我和梅子去他那里帮忙,过后,他就给我们零食吃。为此有好几次爷爷下地干活的时候我都没有跟去,不光是因为我想给他帮忙,也是因为我是馋虫,想吃牛奶糖。
上三年级的时候同学们都可以自主选座位,我和梅子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了同桌。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变得如影随形,做什么都喜欢一起。上学放学、留发剪发、做作业、讨论难题…………
五年级的时候,由于胆小,整整一个夏天我们都穿着长袖。曾经被好多人笑话成傻子。就连我爸也曾训斥过我,但我还是很倔强,依旧和梅子一样穿着大长袖。后果可想而知,我们热得一身痱子。是不是很傻?
上小六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梅子知道后,就来家里陪我。
有一天晚上,家里停了电。只好找来一根蜡烛点上,然后借着蜡烛的微光,我们有说有笑地做起作业来。也许是那天我们太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我和往常一样起个大早,下意识地看看家里有没有来电。拉开灯,灯居然亮了。高兴之余我赶紧叫起沉睡的梅子,心想着趁天还没亮再写会作业。谁知道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子灰,我和梅子都吓坏了。心里疑惑着:怎么回事呢?书呢?
沉默许久,我猛然想到,昨天的半根蜡烛。一刹那间我感觉天要塌了,梅子顿时间急红了眼。我们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一直暗暗自责为什么睡得那么死。可是现在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
我们赶紧在桌子上找找还有没有完好的纸张。结果,才只找到一片残留的书角,看着眼前的书本成了废墟,心里百感交集。但是书包和书全部被烧毁,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怕被父亲发现,我和梅子故作冷静地收拾桌子,把废墟装进一个破袋子里。桌子被烧了一个大洞,还冒着烟,上面还有火星。我去厨房舀来一瓢水,把火星浇灭。拿来一大块瓷板盖在大洞处,外观上看起来一切与从前无异样,怕躲不过父亲的利眼,我故意在瓷板上放了许多东西。
接下来,我在家里找了两个袋子。往袋子里装了一些从前的旧书,我和梅子一人背一个,然后照常上学,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课堂上,老师问起来就说书忘记带了。一次两次说还可以,但是纸包不住火。老师和同桌起了疑心。但是我又没勇气告诉老师,无奈之下,我把自己的遭遇写进了周记里。老师看到后,就把我喊了出去,我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师。她没有半点责怪和怀疑,只是想办法去校长那里给我们配了一套新书。虽然校长当时说要付钱,但老师知道我们的难处,最后在她的调解下,最终还是免了我们的书费。
此事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后来盖房子的时候,桌子上的洞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当场训斥了我,我自知理亏,所以没有说话。心里却暗自庆幸,父亲还不知道实情,更加不会知道我和梅子差点闯下大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年后,我和梅子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虽然会当笑话笑笑,但仍然心有余悸。我时常在想,如果那场火再大点,或许我们就没有了。但是,我们是幸运的。
今年我又独自去了那片杨树林。不免让我想起和梅子起誓的场景。
因为看到老一辈的夫妻吵架的厉害场面,女的气的喝农药,男的拿锄头,场面血淋淋。被吓坏的我们就手拉手一起跑到这片杨树林。
一路上走走停停,过了许久我们聊起天。
“梅子,你相信爱情和婚姻吗?”
“不相信,你呢?”
“我也是,结了婚好恐怖”
“就是”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相约一辈子不结婚 吧”
“好啊!”
我们相互对看了一眼,然后双双跪下,对着天空有模有样的起誓,然后还拉了勾,声称彼此要信守承诺。
从七八岁到十八岁,我们共同走过了十年的岁月。虽然称不上生死之交,但说一声知心好友一点也不为过。
时光荏苒,我们都长大了。虽然偶尔还会见面,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我们都回不去了。
看到那片杨树林,我现在仍然会想起八九岁时那个有点天真的誓言。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竟然发誓一辈子不结婚,是不是有些荒唐?
不知道她当时的内心独白是怎样的,但至少当年的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