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间和解
三十多年前,约莫二年级时,我不小心把一位同学的发箍弄坏了,同学让我赔,我却不敢跟母亲说,怕她扯着大嗓门责备我,甚至骂我。于是那段时间,我每天在学校忍受这位同学的种种催逼索赔,终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面对如此责难,我整个人的精神压抑到了极点,可回到家里却又装作若无其事。有几次也想壮着胆子向母亲交代这事,以期获得母亲的帮助,无奈终是欲言又止,最后不了了之。这件事就像心头的一只恶魔,时不时爬出来,伸出她的爪牙恐吓我,折磨我。一段时间之后,也许是我终于意识到,除了告诉母亲,我再走投无路,我才鼓起勇气怯诺诺地告诉了母亲,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没骂我。
也许这是童年时最困扰我的一件事了,以至于三十多年后的今天,再度忆及时,当初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天,母亲带我我去了那位同学的家,见到她母亲,母亲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事情的起因,然后询问那个发箍的价钱,接着从兜里掏出钱来要赔偿人家。小伙伴的母亲却说坏就坏了,也不值钱,不必赔。一个要陪,一个却不让赔,两个大人在那里一来一回地交涉着,我和那个小伙伴静静的立在各自妈妈的身后。上课的钟声即将敲响,这才把两位母亲拉回了现实,最后的结果是,不用赔。自此,那个小伙伴再也没有因为发箍的事为难过我。
今天我才意识到,我当年对母亲的误解究竟有多深。在我遇见事情,最无奈之时,我竟然宁愿独自默默承受,也断然拒绝跟她讲,我始终认为在我做错事时,母亲只会大声喊我,训斥我,甚者会骂我,我从来没有把母亲当作自己身后的一座有力的值得信赖的靠山。
当我也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时,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母亲所有情绪背后的无力与无奈。从我记事起,父亲便靠外出打工而谋生,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既当爹又当妈。女人的活,母亲自己做;男人的活,她也只能靠自己一双瘦弱的肩膀抗。我的双眼曾经见证了母亲的一双辛累的双手,一刻不停地模样。也许情绪化是她天生的秉性,但我还是认为她心里很累很苦,所以她的脾气也会变得不太好。我和弟弟做错了事,或是做了令他不满的事,她便会扯着大嗓门训斥我俩,甚至骂我俩。她的超级音量实则是对生活的呐喊,也是对生活无力的抗争。直到现在,母亲有时仍然容易情绪化,但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因为我知道她需要什么,我该怎么去做。
女儿的老师布置了一篇写人物的作文,没想到孩子居然写的是我,而且这篇文章让老师读了很感动。在电话里,老师直言不讳地跟我讲,女儿的文章记叙了她犯错时,她的妈妈我的处理。老师带着极大的好奇心和一点窥探欲走近女儿,问这件事是真的吗,女儿肯定地说,是真的。感动之余,老师又感慨到,您能这么处理事情,真是太棒了。
其实这件事情最终的赢家是我啊!作为一位母亲,你的言行能被孩子用文字记录歌颂,还被老师表扬,于我而言,这真是莫大的骄傲。
亲爱的你,在这两件事中发现什么了吗?对,是和解。我与过去实现了和解,种下了正因,所以我才能修的正果,与每一个当下以及未来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