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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英是我在黄鑫老师作家班的同学,是云南曲靖市妇幼保健院副院长,昆明理工大硕士生导师,是我心目中活出理想状态的样子。初见琼英时,她发给我一段自己跳古典舞蹈《旧梦惊尘》的视频。视频里,琼英穿着彩色的有些许宽大袖子的演出服装,右手拿一只约一米长的翎羽,跟随音乐迈着步子,旋转,舞动身体,熟练地甩动翎羽……认真地做着各种动作。
这一切让我对琼英产生了深深的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生长在云南,那么她是汉族人还是少数民族?她是怎么做出现在的成就的?她是在怎样的家庭长大的呢?
金不换的童年
琼英告诉我,她是云南的汉族,祖上是从河北保定过来的。是在曲靖最核心地段的老街长大的。虽然是在城区长大,琼英却觉的自己身上有农民味儿。因为爸妈是工人,结婚时没有房子,就租了农民的房子住。周围都是农民,小伙伴也是农民,他们都特别能做农活,小琼英也就自然地学会做很多农活。打稻子,掰玉米,小时候总是会把手掰得很红。
她的父母是金童玉女型的结合——妈妈那么漂亮,勤劳善良;爸爸是木匠,那么帅,那么高大。两个人都是工人,因为相互吸引自由恋爱。小时候,最幸福的时光就是每周父母的休息日,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很温暖。有时候,爸妈会带姐弟三人去看露天电影,姐姐弟弟总是能够坐到爸爸的肩上,而她似乎总是坐不到爸爸的肩上,因为姐姐会撒娇,弟弟是男孩。那时妈妈总是跟在爸爸屁股后面。“那时感觉全天下所有的爸爸妈妈中,我的是最好的——金不换!”
琼英说着,脸上露出自豪喜悦的笑容。
下岗阴云
80年代,琼英的父母成为我们中国第一批下岗工人。失去了每个月固定的收入,学历比较低,父亲的木匠手艺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好在公园旁边摆个烟摊,买点卷烟、冷饮和一些杂货;母亲就批发店冰棍去附近乡间地头叫卖。每天的柴米油盐都成了问题。母亲卖冰棍时,连农民都会同情她,说“我们还有地可以种菜,老姐姐,你要是看得起,就把这棵白菜带走吧。”
“我特别痛恨下岗。”琼英说,“很多年以后听到下岗,还会头大。那时真的有很多下岗工人会去买菜叶子吃。”
那时琼英正在上初中;姐姐上中专;弟弟刚小学毕业。都正是花钱的时候。父母很勤俭,每天奔波于生计。互相少了交流,更多的是指责与争吵。有时,因为吵架,要买米面油了,父亲赌气不去,母亲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去粮店,艰难地把那些东西搬回家。
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小琼英,那时的她已经意识到:母亲的不幸正是因为没有文化!要挣脱这样痛苦生活的唯一方式就是好好读书!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当自强自立的女人!同时,她也认真教妈妈写字认字,教妈妈骑自行车,教妈妈自强自立。
生命中的重要他人
琼英特别喜欢当时的初中语文老师。老师姓陈,是昆明的大家闺秀,很瘦小很美的女子,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文革期间,她是第一批知青下乡到西双版纳的边远地区;又因为得了很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调到曲靖。
陈老师很清高,很难看得上哪个人。她讲课特别好,特别能把人引入到她讲的境界。比如讲作文怎么写,她就会用现在老师用的那些方法,通过描写周围的景物来突出主题;她讲范文的时候,会讲那些范文的意境,讲范文是怎么体现出这个意境来的,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法,就像现在视频号上的。她写雨的时候,不仅去写雨,他可能写雨的景色,写雨的声音,写雨的形态,总之,她会给你很多启发;讲故事的时候,她能够从一些历史的一些原因,从这个作者的一生悟出一些人生道理,然后再来讲这个人他为什么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就有点像现在的意公子,讲起诗歌,让人听得引人入胜。就连那些调皮的男孩子都非常喜欢听他的语文。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她,为了让老师看得上,就要好好学语文。
琼英是语文课代表,很能领略老师语言当中的色彩,特别喜欢语文。一篇文言文,看三四遍,就能背下来了。不仅如此,琼英还很善于讲老师讲的理论知识在生活中实践。当时,姐姐说她要准备考试,不愿意多做家务。琼英就承担了更多的家务。老师讲统筹方法,她就暗暗琢磨,怎么样在生活中运用统筹方法?既做事又背书,走路的时候背书,做家务的时候也背书。跟姐姐跟闺蜜暗暗较劲,在内心展开比赛。
这样良性的同伴竞争给那段时光的琼英带来很多快乐。“有时候恶劣的环境真的会把你逼出一种动力来。”琼英认真地说。
语文老师的人生传奇深深打动琼英,她希望自己也能活成老师那样美好的女子——清高,知书达理。直到现在,老师已经八十多岁了。她们还常常联系,五一节时琼英还去昆明看过老师,说起老师时满脸深情。
另外两位重要他人,是隔壁一对邻居老夫妻。琼英初中时,妈妈工厂分了房子,她们一家搬到筒子楼上面住了。隔壁的爷爷奶奶是一对老中专生,一个是会计,一个是以前财校的副校长,被下放到曲靖。老两口教会琼英很多家务事,包饺子,包包子,炒菜……还教她养花浇草。老两口家里有很多书,琼英就分批借,借几本回去看,看完还回去再借。
老两口经常说:“二姑娘,我们看好你,你将来一定会是你们家最有出息的人。”爷爷奶奶的子女都在工厂里面任中层干部,都是知书达理的,经常会定期回来看望他们。爷爷奶奶也会跟他们的孩子说:“他们家的小儿姑娘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为了让爷爷奶奶和他们的家人看得上她,也为了成为那个成功的孩子,小琼英铆足了劲拼命学习。这是怎样一种美好的感觉!看到别人学习后知书达理美好的样子,自己也想活出那种美好的样子,而不断从知识的海洋里汲取营养。大自然是最好的疗愈师,是曲靖那片土地滋养了琼英。
曲折求学路
那时勤奋好学的琼英,对于数学、历史、英语,那些要背的知识,走着路就能理一遍,成绩自然也好。初中毕业时,琼英和闺蜜都立志于要迅速帮忙支撑家,一心想报考中专。报了北方某航空护理学院,又想穿军装,又想穿白大褂,结果体检时因为视力0.8,未达到要求的1.0,中专梦就这样泡汤了。
当时的规定是中专被刷下来的孩子就只能去当地最差的高中。琼英只好去了排名最后的十一中,成了那里的第二届高中毕业生。高三那年,父母源于初中的争吵更加剧烈,家庭像个冰窖。琼英暗下决心,一定要通过提升学习成绩考上大学,远离这个让自己痛苦的家。因为有了这样强烈的动力,琼英每次考试都位居全校第一。
可能因为内心压力太大,高考前一个月,琼英看不进书,睡不着觉,整个人陷入低谷。高考第一天第一科数学,第一道题就让她感到什么都做不出来。最后成绩刚过本科线,琼英就报考了昆明医学院,延续她想穿白大褂的梦想。
“因为有了这段经历,我从来都不要求自己的孩子非考第一名,第一名压力太大了,没法当。”琼英坦言。
考上大学那天,父亲并不高兴,他闷闷不乐地说:“什么学要上五年?我累了,为什么不能早工作呢?”
高中时,父亲就说:“学不好,就回来帮我摆烟摊。”幸好妈妈一直坚定地支持,当时就表示:“只要你能考上大学,我就算卖血也要供你上学。”妈妈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整个琼英大学期间,每个月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妈妈寄的。这是琼英的故事中我最感动的部分,真想知道琼英妈妈是从哪里来的这份勇气和坚定?因为琼英上初中时,为了贴补家用,妈妈每天晚上去冷饮店值夜班。有一天晚上,妈妈目睹了旁边电影院里发生的一起杀人案件,她亲眼看到那个人倒下,因而受到惊吓,经常睡不好觉。
然而为了生存,妈妈一直坚持工作,卖冰棍,有时在大街上削菠萝卖,后来琼英上大学时,妈妈去帮亲戚看游戏室,游戏室环境特别吵,妈妈几乎要二十四小时上班,全年365天难得休息。妈妈的健康状况也因此每况愈下。“那时,每个月到二十六七号我就会特紧张,母亲也会急着给我寄钱。因为假如收不到钱,就意味着要找同学去借,对于那个时期的我来说,借饭票是一件很羞耻的事。”琼英说。很庆幸琼英妈妈的支持,成全了琼英的大学生活,琼英未来的生活也因此有了更多选择的机会,妈妈自己的晚年生活也因此多了一份安稳和更多快乐。
活出自己的理想状态
琼英结婚后,因为父母相处有太多争吵。父亲说,他受不了母亲,跟她在一起,活着一天就像过了一年。琼英怀孕后,便对母亲说需要她帮忙照顾,将母亲“骗”回家。这一住,就是18年。期间有快乐有争吵有委屈有不甘心有自我怀疑。
这一切,随着母亲的去世慢慢散去。而令琼英最感动的,是来自婆婆和先生的支持。
特别是先生。工作的前20年,每年琼英都要下基层长达三个月;在家时,工作也很忙,中午都是加班工作和学习。先生陪伴孩子付出很多。
先生对自己生活中和事业上的支持,琼英一直心存感激。
“走上管理这条路就意味着你必须比别人更多奉献和付出,所以很多时候确实很感激先生和孩子给予自己的支持。”琼英说。从一个业务人员走到中层管理岗,给了琼英很大挑战。怎么来布置一个任务?怎么督促一个人完成一项工作?包括跟其他中层干部协调时,碰到对方抵触的或者不允许的部分,她会退缩或不自信,这些都得想办法化解冲突。她特别赞同《我的心理治疗之路》里的一句话:管理工作让我更好地检验学习的心理治疗的方法。管理当中有些负向情绪,要怎么样来用自己学的方法慢慢陪伴自己,检验自己?琼英会这样思考。在管理中,每天都会有新东西出现,让人觉得棘手,需要有很多觉察力,觉察自己的应对、情绪、观点、期待、渴望以及自我的状态。管理中会碰到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理线团,需要看到自己这根线头。在这个过程当中,她觉得是经历了一个思维模式的挑战。
48岁时,身体出现状况,心理学习也出现卡点,琼英决定用舞动来突破自我,她选择了古典舞蹈,因为小时候就喜欢,像嫦娥一样舞动着长长的袖子。舞蹈让她变得更柔软放松,她特别喜欢舞动中呼吸部分的练习,称为带着有特点呼吸的跳舞。舞动让她的整个头脑与身体。五感与情感全部融为一体。
50岁后,她把跳舞、读书、写作定为爱好在发展。这不是为了求生存而努力的选择,是从心底渴望的选择,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自己爱自己的执行力。
经过两年的跳舞,她对压力的承受增强了,对情绪能够更快地调节,对自己感恩欣赏多于指责。感觉身上的肌肉竟然越来越紧实,体能也越来越能支撑自己有活力的工作,也减少了对衰老的焦虑。
听着琼英的故事,我感受到一种力量,就像小时候学习过的种子的力量,压力越大,她的生命力也越旺盛。琼英说,上初中时,她最喜欢的那位语文老师讲过红枫树和枫叶,红叶子的红是通过霜染上去的。每当遇到困难和压力,她就会把这些困难和压力看成霜,就会告诉自己一定能克服。因为老师讲过,只有经过霜染了之后,叶子才更漂亮。这个信念极大地支撑了她。所以琼英的微信名就叫“舞动的红叶子“。”
“三生有幸,就是活出自己的理想状态。”这是琼英分享的她带领小伙伴们读书音频里的一句话。我想,琼英做到了,她活出了自己的理想状态。感谢琼英给我分享她的生命故事,让我深切体会到:生命竟然能够如此有韧性;学习竟然可以让一个人如此美好,拥有那么多可以自由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