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2016年4月 在大学)
最近几天早上都是四五点的样子,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就会此起彼伏的传进寝室里来。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猜它们这会儿早就吃完了虫子然后在集体讨论刚才享用了什么美食、前一天在某个树枝头品尝到了什么新品种的虫子或者在哪个树洞草地发现了新的美食广场想着赶紧约起来去尝鲜呢。听着讨论声都能想象到它们欢呼雀跃的样子,那小脑瓜儿一定不停的晃来晃去瞅东瞅西聊天觅食两不误。它们又有点像那些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嗑着瓜子拉东家常西家短的人们,越来越沉浸在这种氛围里。这是我脑海中勾勒出它们开会时的画面,一定毫无违和感。
窗外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了,今天早上五点又在它们的讨论会中醒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被鸟儿的梦想叫醒的人呢?我抬头望向窗口,窗帘的缝隙间透过来一束昏暗的光,给人一种错觉像是黄昏掌灯十分。微风吹过,窗帘轻轻地摆动发出一丝摩挲声,光线也忽明忽暗的交替着。我突然有了兴致想出去走走,但是宿舍楼门六点才开,一想到现在不能出去一睹它们齐聚树梢活泼轻快谈话的样子时,我就又断了起床的念头了。翻来覆去无法再入睡我就打开网易365电台来听,恰好看到了于丹写的《清明,血脉里的眷恋》就点开来听一听。
逐渐我的注意力和思绪从室外鸟儿不间断的叽叽喳喳声和室内室友平静的呼吸声里脱离出来进入了于丹写的两个故事里。这两个故事都是关于亲情的,一个是关于她的姥姥,另一个是她的父亲。她说除了在清明节缅怀她的亲人之外还希望所有亲人健在的那些人能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爱。
前些天湖南卫视播了一个叫《旋风孝子》的节目。明星演员和父亲或者母亲回到故居单独生活一段时间,给彼此心与心之间多一些沟通交流,也可以给年轻的他们多尽些孝道的机会。很多像他们一样的明星艺人们毕竟都是食人间烟火五谷杂粮长大的,谁又能割舍的了亲情呢?
西汉武帝时期将儒家思想确立为正统思想之后孝道文化也开始广泛传播开来。后来好多朝代都是依照孝来选拔人才的,这种选贤举能的方式曾经风靡一时。比如说清明节本来是叫寒食节是为了纪念介子推产生的节日,后来不断地演化就成了家家户户上坟扫墓的日子。中元节和重阳节也差不多和清明一样都是用来扫墓,烧纸钱,上贡品来维系情脉感念先人的日子。虽然斯人已逝,但是精神和爱是永远留在活着的人心里的。所以这种情感才能历经千年的考验之后一脉相传下来。
我家是在外公病逝后举家搬迁离开陕西的。当时我们兄妹三个年纪尚小而且还要上学所以离不开母亲的照顾,又因为家住在另外一个省,路途遥远来回奔波也不方便等,那些年她都不能回去给外公上坟。但是母亲每年都会抽空出去给他烧纸钱。到清明节或者上元节时她就会买些纸钱和熟食去比较远的地方朝着外公埋的方向烧给他,或者带着那些祭品到十字路口去祭奠。回来会带着祭奠过得熟食或者水果给我们吃,她告诉我们据说吃了贡品会保平安所以每次回来后常常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吃点儿。后来我们三个都长大了,以为她可以得空回去上坟的时候,孙子们又成了她世界的重心。现在她每次回老家给外公外婆烧纸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是有时候还不忘记带一些贡品给孙子们吃。
外婆的妹妹一生凄凉,她小时候得水痘导致一只眼失明,中年丧夫,后来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仅有的儿子也离开她了。儿子过世后她一个人住养老院,母亲和姨妈舅舅有空就会去看看她,我也去过。初次见时我看到了一个用小步伐朝着我们颤颤巍巍挪过来的一个神似外婆的孱弱身躯。她又因为得了肝硬化和腹部积水的病使脸色看上去更蜡黄更憔悴。母亲常说“姨娘身上闻娘香”。毕竟姨奶和外婆是亲姐妹,母亲看着她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我的外婆。血缘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尽管直系亲眷已经不在了,但是它延伸出来的亲情却是割不开剪不断的,而且在无形之中织就了一层大网,洋洋洒洒的联系起来。
我赶紧过去搀扶着她,生怕她一个趔趄摔倒伤到了她的老骨头。别人都是儿孙满堂,她孤苦伶仃孑然一身。去年听说她过世了。走了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孤零零的一个人承受各种痛苦了,下一世希望她可以一生和顺老了也可以颐养天年吧。母亲在后来给外公外婆烧纸钱时也会按着她坟墓的方向烧一份。她用了这样的方式去念想他们。
除了这些祭祖节日之外,我家其他节日也都会过。所有传承下来的节日或者说只要母亲知道的节日她都会过一个不落的过。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兴致和热情能够记得住这些节日。也许是这些节日承载了她太多快乐的回忆吧,当她父母健在,当她还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时。后来她就用这样的方式留住那些情愫,并且希望我们将来也会以这样的方式怀念他们吧。还在老家的时候吃什么做什么她都是亲力亲为。后来搬家了受条件限制不能做了,她也会尽可能做好。不过有时候实在忙的忘记了隔天想起后她还会一直责怪自己忘了个重要的日子,还反复嘀咕自己不如年轻那会记性好了之类的话。以前过节我都关心吃什么吃好的,后来终于愿意了解那些好吃的食物所映射出来的深层的情感含义了。
每年端午节父母都会提前四五天泡糯米,然后在端午前一天两个人吃过晚饭就开始包粽子,家里人多他们俩经常包到夜里十一点多,然后开始放入锅里煮粽子。糯米煮熟比较费劲,而且母亲害怕不熟会影响我们肠胃健康,所以要花好久的时间煮。每当煮好了后再捞出来都凌晨一两点了。我们兄妹三个和父亲早就进入了梦乡。我特别喜欢吃粽子,尤其是爱粽叶经滚开的水煮后散发的一缕缕清香和糯米恰到好处的可口的黏甜,我睡梦里还在吃煮熟了的包着红枣的大粽子。而她还在忙碌,熬夜对她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了,每一个端午甚至是每一个节日或者说她自己概念里的节日都是这么过来的,只为了我们一觉醒来能吃到喜欢的食物而已。
我学过好多次都包不好后来就直接坐在旁边看,有什么其他需要我也可以帮个忙。大哥没结婚前也信誓旦旦地说包粽子太简单试着包了一个,结果发现做不好就放弃了。如今哥哥们都结婚了依然不会包粽子,每年端午母亲就把煮好的粽子多装一些带给他们吃。她一直说我们这代人以后什么吃的都得要买,吃不到正宗的美味也不能感受到自己动手的快乐了。以前老家那会母亲都会提前步行30多里路赶集买五色绳和端午用品,回来后编好给我们兄妹三个每人脖子、手腕和脚腕都戴好线绳。然后每次打雷之前我们跑到好远的山沟里去扔掉线绳,据说打雷时线绳会变成蛇,没扔的话蛇就会在缠在身上了。
当年对于端午这个节又喜又怕,不过我一直没有勇气见证那些扔掉的绳子到底有没有变成蛇。后来搬家以后端午的这个习俗就省掉了,再后来好多其他节日固有的习俗也被渐渐地省掉了。虽然说老家那会每个节日都繁琐复杂,但是毕竟是所有人都虔诚又敬畏的去做,哪怕是个小细节而已。
所有的节日都包含着深深的血脉中的眷恋。大概从几千年前开始人们就用某个特定的日子来感怀或者将特殊的情感寄托在某种食物和行为里。后来不断传承,跨越时空连接到更远的今天无非就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希冀和幻想罢了。
高中到现在七年的时间我都住学校,每逢过节她都会打电话过来说今天是什么节,家里吃了什么也让我出去吃,从来没有一次忘记过。我又想起来我初中在家那会儿过节,哥哥们只要有一个不在时,她就难过的念叨,“也不晓得他今天吃什么了”。"你说了他也吃不到啊"我不耐烦的回呛她。她就说我还不懂,做母亲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十指连心少了哪个她都会疼。
现在长大了我终于理解了她,只要孩子不在身边每一次过节对于母亲来说都会牵动她落寞和难过的神经。过节就是要全家聚在一起,即使粗茶淡饭也吃的特别开心满足,少了一个人哪怕美酒佳肴山珍海味都如同嚼蜡吧。今年是从小到大第一次大哥不在家里和我们过年,也是他第一次自己过年。我们剩下七个人的家里总感觉冷冷清清的,他们一家想必也是如此吧。就是那种无论少了谁心里都会空落落的感觉。
父母总是说到了我们手上吃的要去买,节日不记得过,临了就都忘完了。母亲说以前他们吃穿用度缝补刺绣全都是用勤劳的双手耕耘出来的。我一个女孩子家什么都不会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针线活也不会到了婆家遭人嫌弃。起初我不以为意,后来就热切的跟在她的身后想要学个一招半式充实充实自己。我倒不是怕将来婆家人嫌弃,而是我意识到了某些东西是有存在的必要一定得继承下来才行。尽管我天资不聪颖也没有学这些东西的慧根,事实证明我的确没有,但是我有一颗无比虔诚想努力做好的心啊。
就像窗外的那些鸟儿,虽笨却勤。
也是因了小鸟们清脆的叫声惊扰了我的美梦我才会听到于丹的文章,才会有这么多的联想,才会真的想付出行动做点什么。总会有一张无形的网,罗住世间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