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8年，叶冬生80岁了。也许是老糊涂了，他后悔当初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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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在他一口气爬不上五楼的时候，便开始担心养老问题。为了不让孩子操心，他决定自己想办法。

当时，有许多养老方式。有居家式养老，小区式养老......当然，还有就是进养老院。

居家式养老，当然是最好的了。保姆通常是机器人，也可以是人类。但年轻的人类非常昂贵，工资按秒算，非富贵家庭，都不敢雇佣。

正因为普通人消费不起，机器人似乎是最佳选择。但机器人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缺乏感情。叶冬生还是老思想，对着一个机器，有啥意思。

小区式养老好一些，一群认识多年的老家伙聚在一起，热闹。能自理的照顾不能自理的，身体好的照顾身体不好的。

资金来源于老人的房子，用房子租售所得，给大家用。这想法挺好，但在老人治病的问题上，容易出问题。大家都不想死，而团队资金是有限的。

叶冬生的邻居----隔壁老王就参加了小区式养老。一开始还挺好，但他有心脏病，一个月犯一次，两年下来，就花掉了自己的房子。由老家伙组成的小区养老会，毅然决然地取消了他的资格。

隔壁老王被赶出了自己的家门，只好去街上当清洁工。后来与叶冬生偶遇，老王笑得跟菊花似的，说被撵出后心脏病再也没犯过。

2

唉，叶冬生一想就心酸，并琢磨出一条：最靠谱的还是养老院。

告别了老王，叶冬生就沿着马路走。他满面愁容，机械地挪动脚步，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等他到家了，才发现手里、衣服口袋里都塞满了广告单。内容除了各种上门服务，就是养老信息。

最让他神往的是一个叫“爱与家庭”的养老院，只招收男性老人。

这名字太棒了！广告上说，保姆都是年轻的美女，不但懂得日常照料，还掌握着各种急救知识。

叶冬生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某一天，他昏迷了。醒来时，发现跟一年轻美女脸贴脸，嘴贴嘴。美女脸上一红，松开口说，叶先生，您终于醒了。然后，美女感动地哭了。

他傻乐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致命漏洞：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调查一番，报名参加了试住活动。

一个上了广告单的美女保姆，年纪跟他的孙女差不多，亲自安排叶冬生的入住。许多老人带了子女，参加了这次活动。

体验持续一周。有人离开，但好多子女都主动要求，为自家老人办理手续。可用现金，也可用房产抵押。广告上说，只要把房子给了养老机构，就可以一辈子享受无限的服务。

叶冬生想起了隔壁老王，觉得还是这个靠谱。就算天天犯心脏病，也不用担心被撵出来。

子女都在国外，叶冬生不想让他们知道。

于是在公共厕所的休息室里，找到了老王。老王劝叶冬生小心为妙，哪有这等好事。叶冬生头脑也不热了，说，先住它一年。

3

只住一年费用还是很高的，要一百万。叶冬生犹豫了一周，才下了决心，理由很充分，都这把年纪了，攒了钱有没有机会花，还是个问题。

爱与家庭给他提供了一个向阳的单间，十多个平方。又为他私人订制，把房间布置城书房兼居室。这让他很满意。

入住的日子，他还是比较开心的。除了一件事，这要说起爱与家庭的特色了。

为了体现个性化，爱与家庭提供了VIP服务。即客户可额外付款，购买陪护服务。叶冬生就付了一千块钱，让保姆为自己朗读一段《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在家人开放日，他又付款，让保姆给老王洗脚。

老王当场流下了眼泪，说，要是把房子抵押给爱与家庭就好了。这一说法，坚定了叶冬生的信心。他决定住满了一年，就马上抵押房子。

一年很快就到，叶冬生又动摇了。他又付了一百万，续了一年。

两年之间，孩子回来了一次。叶冬生抽空回家住了几天。孩子都五十多岁了，因为劳累一身毛病，反而不如这个老头子。

叶冬生心一软，没有跟孩子出国。等孩子走了，他愈发地寂寞，又回到了爱与家庭。打那以后，学起了古人红袖添香夜读书。结果，额外花了50万。

书没读怎么样，心脏越发地不好了。老了，就是不能熬夜。

第二年到期前，爱与家庭说有个针对老客户的活动，如果办理终生入住，可以免费享受VIP服务。

这可是大事，叶冬生觉得还是跟孩子商量一下。

4

商量的结果是不欢而散。孩子说，你跟我出国，我给你养老。叶冬生说，我一辈子留在国内，老了不想死在国外，你回国。

孩子说，我一辈子都在国外，回国内能干什么？

反反复复商量了半年，叶冬生也腻烦了，倔脾气也上来了，说就这样吧。我死也不用你们管。

他想，还是爱与家庭好，想你到永远。

房屋里的东西，都换成了钱。他拿了房本，换了一份终生养老合同。条款跟头两年是一模一样的，一套房子管余下的时光，不亏。

叶冬生跟隔壁老王又聚了一次，馈赠给老王一笔钱。

入住的第三年，爱与家庭的生意扩大了。叶冬生被安排了风景秀丽的虎山分院。在那里，他一如既往地享受到了不变地服务。

而变化来自于第四年，年轻的保姆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批半老徐娘。虎山分院的老男人们暴动了一次，把爱与家庭告诉法庭。

核心问题是，保姆为什么都换了。

爱与家庭请了知名律师，辨称合同里的年轻貌美，是符合事实的。对于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们来说，50几岁的女保姆也足够年轻貌美。

法庭判叶冬生一方败诉。

打那以后，爱与家庭褪去了光环，成了一个裹脚布。在这散发着衰老气息的地方，充斥着辱骂与呵斥。

5

叶冬生的苦日子也来了。

他既然不肯与孩子和解，就只好把苦水咽到肚子里。他梦里会有红袖添香的场景，但总被后半段吓醒。因为，红袖会在一瞬间老成徐娘。

醒来后，等待他的是无尽地黑夜，为了打发时间，他又开始翻书。

到了老而无用的年纪，他不再拜访查特莱夫人，而是想起了荣格。那本写下《红书》的老家伙，如果活着应该有200多岁了。

自从老婆故去，他便开始钻研原版《红书》。有一次，他无意中在书页的边框画面里，发现了古奥的文字。

结合荣格对炼金学的痴迷，叶冬生意识到，这些可能是谜语一样的东西。

当在爱与家庭住到第十个年头时，他已经出现了幻觉，在某个晚上，他翻出了那堆谜语，开始读了起来。

“Abracadabra......”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团迷雾。不久后，迷雾幻化成一个被黑色兜帽遮住的面孔。

对方用西语说，“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