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牧铜
晴天无云,玉门关外,万里风沙。远处依稀传来驼铃,不知道是哪方的来客?
回龙客栈,幌子迎着风摆来摆去。汉人装束的小二肩上搭着抹布,叼着草根,把手横在眼眶,眯着眼,朝远处望。
几个人骑着骆驼,朝着客栈的方向,慢悠悠的走来,人随着骆驼一晃一晃的。地上留下,骆驼的脚印,很快被风沙掩盖。
小二上去,弯腰弓膝的,堆满笑容,拉住领头骆驼,“黄沙万里,几位爷辛苦啦!”
七个人下了骆驼,头戴斗笠,面围纱,腰挂兵刃。拴好骆驼,领头的带着人先走。一人留下,甩给小二几钱银子,破锣嗓子道:“上好草料伺候着。”那眼睛凶恶得很。
小二答允:“得嘞!”紧跑几步,赶上先走的人,弯腰领路,“几位大爷,这边请。”一手推门,一手请,一声吆喝,“有客到哇!”。
这店着实冷清,没有客人。随便落座,小二擦着桌子,笑嘻嘻地问:“几位爷,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七个人除去斗笠,摘下各自兵刃。有的皮白肉净,有的满面虬髯,面目各不相同,相同的就是那一双双眼睛,就是那一脸倦容。
处置妥当,一个白净俊秀的男人,一脸媚笑的梳弄着头发,柔声细语道:“呸!来你这儿破地方,还有打尖儿的吗?”
正在斟茶的小二瞬间一激灵,差点拿不住茶壶,还是笑着回答:“您说笑啦!这地方虽说险恶,却总是还有客商路过的。”
“哟!你看咱爷们儿像是客商吗?”兰花指指一圈,娇气地抿嘴笑起来。
小二一愣,左右看看,“呃······呃······”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慌乱起来。
“哈哈哈,你看把他急的,真有意思,真有意思,你看······”一边说着,一边娇羞拍手。
“够了。”满脸虬髯的壮汉一拍桌子,怒喝一声。死死盯着俊秀男子,那人不再说话,双手一推,扭过头去。大胡子转过头,对小二说:“住店,四间房。先来点吃的,祭祭五脏庙。”
小二赶紧一指,殷勤地问:“爷,吃点儿什么?咱家的美味都在那儿。”
大胡子看看,道:“十斤牛肉,三碟花生米。哎?没有酒吗?”
“这位爷,瞧您说的,咱家好酒独一份儿,一碗润喉,二碗开胃,三碗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呐!您要多少?”
“有这么好?一人一坛。”大胡子狐疑一下,跟着就口水直流。
小二一竖大拇哥:“爷,豪气。”转过头,对着遮着半张脸的女掌柜一吆喝:“掌柜的,七坛君莫笑哇!”
“几位爷,您稍候,有什么需要的,吆喝一声,小的马上就来。”
“酒菜快上。”
“得嘞!”
偌大客栈,单这一桌客人,煞是冷清。
不多时,酒菜上齐,果真美味,那大胡子口水都快流到桌子上。这些人风尘仆仆,追星赶月,好些日子没这么好好吃饭。酒肉上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酒足饭饱,各个面色红润。有三个直接趴在桌子上,显然不胜酒力,醉死过去。
“大哥,你说这次是真的吗?”大胡子拍着肚子小声问,忍不住还打个嗝。
白眉毛叹口气,道:“谁知道呢?真真假假这么些年。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师傅当年就是这样,每有消息,不论真假,必然亲身验证。近些日子,风言风语传得厉害,希望是真的吧!”
“要我说,那就是一个传说,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不知道,果真是假的,倒也好。”说完,看看四周空空的,“看来我们是第一批,早点熟悉熟悉,暗中访查,一有消息,也好提前下手。”
“一把鬼琴,要是真的,该有多年,死了多少人,真他妈不值。”
“唉!是啊!我们七个万里迢迢赶到这里,不知道还有命回去没有?”白净男子幽怨地插话。
“这琴是唯一的密匙,真的找到伏羲古城,有人说能雄霸天下,有人说能富可敌国,还有人说能找到长生不老药呢!哈哈哈哈,都能成仙。”
······
风渐起,吹得杂草心慌慌。日已偏西,慢慢落入黄沙之中。骆驼吃着草料,不断咀嚼,嘴角尽是白沫。
这里的风,乱人的梦。这里的沙,洗去年华。匆匆过客,人走茶凉。过客醉了酒,睡的香。店家的人,多半失眠。风沙呼呼,夹带着狼嚎。
日头出来,有气无力的。黄羊站在远处的沙丘,就像站在日头里。
小二打着哈欠,打开院门。听着清楚的驼铃声,嘴里喊:“稀罕稀罕,咱家生意要红火喽!”
掌柜的掐着腰,媚得很,骂到:“红火怎?不红火怎?少了你一天三顿吗?”
小二不说话,仰着头,如痴如醉的看着。
“还是老板娘高明。”大胡子醒来,看着老板娘,咽了几口口水。
老板娘一笑,“谢客官夸奖,不知道我高明在哪?”
大胡子盯着老板娘的胸脯,被问得一愣,挠挠头,道:“都高明,样样高明。”
老板娘噗嗤一笑,手一招,“客官楼下坐,想吃什么,这顿算我的。”
其他几位陆续醒来,小二跑出去老远迎客。
“大漠风沙眯了眼,老天爷也看不见。黄羊吃了草,吃饱就要跑。豺狼莫要追······”小二随便喊几嗓子,跑过去。
这伙人共三人,一女两男,都带着剑。下了骆驼,拴好。女孩跑过来,噘着嘴问:“为什么‘豺狼莫要追’?那羊吃饱了,狼不还饿着。要我说,就该追。”
小二满脸笑容:“您说的是,您说的是。几位里边请。”一伸手,朝里面喊:“有客到。”
一青年男人故意落在后面,对着小二说:“这妮子就这脾气,你别见怪。”
小二一摆手,“瞧您说的,怎么会?里边请,里边请。”
递过碎银子,道:“待会儿,劳烦喂一喂这骆驼。”
“好嘞!您放心吧!”
来到里面,早先几位看着这三位,老者浑不在意,女孩盛气凌人的看着对方,青年陪笑点头致意。
小二把他们领到另一边,“几位吃点儿什么?”
青年正想开口,女孩插话道:“都有什么?”
小二一笑,手一指,“您往这儿看,咱家的东西,好吃美味。”
女孩一看,点了十几样,“就这些吧!”
青年试探性地小声道:“师妹,这么多,吃不完吧!”
“多吗?”一脸傲然地回问。
老者摇摇头,叹口气。
小二一一报过,“成,您几位来点酒吗?咱家的美酒,您不尝尝?”
女孩一听酒,眼睛冒光,“来······”话没说完,老者一横眼。女孩吐吐舌头,一耸肩,不再说下去。
小二一看:道“得嘞!马上就来,还有什么需要,您招呼一声。”
女孩玉手乱挥,一脸嫌弃,“去吧!去吧!”
饭食上来,两伙人各自吃起来。一边安静,一边喧闹。女孩看着吵闹的那几位,嫌弃得很。终于,气鼓鼓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而视。青年赶紧拉住她的手,摇摇头。女孩这才气鼓鼓的坐下,双手各拿一根筷子不断地插饭。
不多时,七人之一独眼中年端着酒过来,对着老者,道:“咱七个都是山野粗人,不懂甚规矩。如有冒犯,还望海涵。”说着,伸过酒碗。
老者起身,拱手道:“哎!岂敢,岂敢。萍水相逢,总是有缘。小女娇生惯养,没走过江湖,还望海涵。”说着一躬身,去接酒碗。
这一接酒碗,才知道对方暗自发力,不肯撒手,有意比试。这碗要是拿不过来,面上不给对方脸面,又让人家测得自己能耐,那人家还不发作起来,围殴自己。
想到这,老者一笑,开始发力。双方你来我去,都是面带笑意,僵持起来。老者一看,果然不凡,认真潜运内力,夺过酒碗。闭着嘴,假意喝了一口,淡然一笑,还回碗去。
独眼额头有汗,手背后面,轻轻活动手腕,另一手接过酒碗,悻悻笑笑,点头致意,回去。
夜半无人,僻静之地。
“第一天来的是荆湖七狗,白眉道人、千面客、独目诸葛、小霸王、毒娘子、金身罗汉、怒相金刚。这七人本来无甚名头,三十年前,白玉麒麟案,顿时声名鹊起。这七人亦正亦邪,好事做尽,坏事做绝,正派黑道皆容不得,屡有袭杀。可是,他们依旧逍遥,可见能耐。”
“第二天来的可能是流云山庄?”
“流云山庄?他隐世该有四十年吧?”
“若是不错,已有三十七年。他的剑像是传说中的流云,可我还拿不准。”
“嗯!就这样吧!继续暗中观察,查实他们身份。”
“好。回去吧!天寒了。”
“你先回吧!我再待一会儿。”
“别想了,这一次,真的了结,不好吗?”
“能了结吗?”
“不能吗?”
“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