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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寒冬,不知多少草木没有经受住,在人不经意间耗尽了生命。这个寒冬很难熬,冰冷刺骨的空气,路面上结成冰的水折射着阳光的寒意。没有雪为这景增添几分浪漫,有的只是风在不停的吹着。
那位老人瘦瘦高高的,颧骨突出,皮肤被阳光晒成古铜色,手上脚上一条条的经脉凸起清晰可见,一抬手,便可看见血液在血管里从指尖向下流。手指上总是有些黑色的污渍,这是他不愿休息的标志。那位老人有手高超的修车技术,总是推着一辆巨大又笨重的三轮车,在一棵银杏树下修车。他所有的修车工具都是那么的旧,带着股浓重的时间味。他有一个铝制的长方形饭盒。那饭盒表面凹凸不平,在缝隙处积淀着多年的污垢。
“呦,小妹,去上课啊。”每当我背了个包经过时,无论他是否在忙,都会笑着抬头和我打个招呼。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的洒在他身上,周围的一切像是都消失了,只剩下我和他以及那个笑容。我很幸运能遇见他,看见那个笑容。拥有了这个笑容,似乎获得了所有的光和温暖。我微微弯个腰,朝他笑笑算作为回应。银杏树叶沙沙,老人爽朗地笑着。
老人修了几十年的车了,从未涨过价。打气五角,补胎一元。我记得对面理发店,剪个头发从五元涨到十元又涨到十五元,现在听说好像要二十元了。一位路人推了车来到他面前,“来,坐,我来看看。”老人拿出一个和他一样古董的小矮凳给那年轻人,年轻人看了一眼那发黑了的凳子,没有移动脚步。老人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又把凳子搬到他面前,“坐吧,不脏的。”年轻人又犹豫了会,最终坐了下去。
老人用镊子将螺丝一个个拧下来,再用启子将内胎翻出来,端来一盆水,把内胎浸在水里找破处。天气很好,太阳很毒,树叶被晒焉了,地上的树荫脱去了水分,缩成一小丢。老人的额头上都是大颗大颗的汗水,头发似正在融化的雪。年轻人坐的有些不耐烦了,坐坐站站,有时又凑到前面来看看。“别急,马上好。”最后将内胎装好时,老人的手不住的颤抖。“多少钱?”老人伸出一根手指,“一块。”“这么便宜。”“赚个本钱。我不缺钱,儿子女儿特别好,一天到晚送饭来。”老人在那盆脏水里洗了手,在围裙上擦干,直起身子,活动活动。老人很和善,又爱帮人,周围邻居都说他是个老好人。他的门从来不关上,为的是别人方便来找他。
不知怎么的,老人很久没出现,听人说是跌断了腿,一直没好。再后来,老人便去逝了。
银杏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树干,光秃秃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像是在为这位老朋友哀悼。老人的葬礼有很多人来,周围的邻居也都来了。老人很有福气,有好几个儿子女儿,好多孙子孙女,好多玄孙玄孙女。
那些原本都只是些最寻常不过的妇人站在那里,她们总会为一些小事计较,精打细算的过着日子,会和小贩因为一两角钱而讨价还价,她们总爱叽叽喳喳议论别人家的事,像极了一部部文学作品里描绘的小市民。而此刻,她们就站在那里,眼睛里噙着泪水,眼眶泛红。老人与她们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她们为人的离世而伤心,她们悲痛别人的悲痛。天阴沉沉的,我似乎在她们背后看到了光芒,圣母般温暖的光芒。
晚间,飘起了雪,江南独有的雪。
那雪很细很小,一碰到便化作了水,钻石般小小一颗折射着灯光。雪细细绵绵下着,不一会儿,树叶上,地上便积了薄薄一层。母亲说明天出门要小心些了,地上可能会结冰了。银杏树枝上也积了厚厚一层雪。
老人,天堂的路还好吗?明天出门修车要当心,别再摔跤了。
望着墨色天空,雪悠悠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