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是我身边为数不多的能忍受得了我坏脾气的人。
关键是,他是男人,还是那种工作出色,规规矩矩的邻家好少年。
我也不相信什么蓝颜知己之类的鬼话。
他明明就是喜欢我。
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跑了十几条街找我,就因为没有接听到他的电话。
我喜欢喝酒,没有节制的喜欢,很多时候自己都回不了家。
所以,他手机里有我同事的电话,闺密的电话,甚至酒吧老板的电话。
每次醉酒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我酒劲上头的时候他会讲些“醉酒多难受,以后不要再喝了”之类的话,那种温柔缱绻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以前每次喝酒他都会苦口婆心地讲一堆道理,可越是听得多叛逆的越厉害,酒喝的越凶。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酒后循真理。
宿醉醒来头疼的厉害的时候,他也会贴心的煮粥递药。
六年了,从上学到工作,他拒绝了很多姑娘的表白,不顾一切的陪我。
我以为我遇到了爱情,坚贞不渝。
可我问他“江寒,你是不是喜欢我”的时候。
他总说:“你想多了,好男人多的是,咱俩是哥们儿。”然后拍拍我的肩膀离去。
六年了,说句喜欢竟有这么难。
身边的姑娘们在夏天快来的时候都开始成双入对了,穿漂亮的裙子四处约会,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
苏大姐常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我通常灌两口酒,故作深沉地说:“我也不知道,随缘吧,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好多年,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遇到哪个少年,能让我甘愿将年华拱手相送。
和苏大姐是在合租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刚来到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唯有孤独和烈酒。
她们家的房子就在马路对面,隔着合租房的落地窗也许还能看到卧室的暖黄色灯光。
我们年龄差了快三十岁,依然成了朋友。她经常把单位发的各种蔬菜和生活用品塞给我,我常常陪她深夜痛饮。
苏大姐是个很洒脱的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懂得如何活成理想中的那个自己,即便不被别人所理解,也有毅然决然的一腔孤勇。
她常常应酬,很少喝醉,却也有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悲痛难掩。
我很少主动八卦,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要出来租房子住。后来知道,那天她刚领了离婚证,她选择净身出户。
苏大姐快五十岁的人,依然有自己的执拗与骄傲。
后来我们房子到期,我换了更大的房子,和苏大姐分开了。
一段时间后接到过她的电话,她说也换了房子,不再留恋这个地方,愿一切都好。
也愿你一切都好,以后少喝酒,早点睡。
今天温度达到35度,那些十七八岁的孩子正坐在考场里奋笔拼未来。
下班一路走回家,头发都能滴出水。
手机通讯有六个未接来电,被别人标记了中通圆通韵达天天百世。
一个个拨回去解释说:“不好意思工作时间禁止通话,现在回家了,麻烦您帮我送过来。”
每次感到力不从心,需要低头讨好的时候总是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如果你在就好了。
我就不用标记那么多物业维修、电脑维修、电路维修、外卖快递之类的电话。
不用担心没有时间的时候怎样跟各种工作人员协调,因为真的不善言辞。
依木说:“文艺矫情这件事,是病,得治。”
依木是名副其实的闺密,打不散骂不走的那种,我们可以吃同一碗泡面,喝同一瓶啤酒。
这几年她陪在我身边,看我勇敢开始又畏缩不前地拒绝那么多优秀少年,每一次都把我骂的毫无尊严,说什么干嘛跟爱过不去之类的话。
其实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再大的事,两瓶清酒,一夜宿醉,再醒来就都过去了。
她说:“你总喜欢这样自欺欺人。”
我说:“还不是你教的。”
我们都是太高傲冷漠的姑娘,在爱情里容不下一丁点儿的不完美,最讨厌那种套路得人心的男人。
如果你在就好了,宁愿你什么都没有,唯有沉甸甸的爱就够了。
江寒昨天晚上转发了一个姑娘的微博,说了我愿意。
那是那年毕业典礼上向他表白的女孩,爱穿漂亮的绣花裙子,满脸干净的笑容,不吸烟不喝酒,作息正常生活规律。
苏大姐留言说她离开了这座热闹的城市,最近买了两套单身公寓,一套自己住,一套在外出租,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依木中午的时候打电话说爸妈年纪大了,她该回去了。
那个依山傍水的小城,才是她温暖的归宿。
我说:“好,记得常联系。”
可谁都清楚,这一去,千里烟波,恐再不能及。
我能理解苏大姐的悲痛执念,这个城市留给她太多的无能为力,也能明白依木的故里荣归,她一个南方姑娘在北方活的很辛苦,可到底猜不透江寒这六年的陪伴算什么。
很想去要一个答案,后来还是放弃了。
只好端出烈酒。
第一杯,敬年少青春有你,此后与君长别离。
第二杯,敬岁月深沉琉璃,途中与你相遇。
第三杯,敬此后万般漫长,你我各自安好。
那么,我干了,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