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家里比较穷,爸妈都在外打工,留我在家和爷爷奶奶一块住。对于农村的孩子而言,能拥有一本童话书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种奢侈的体验,而拥有童话书的那个孩子也将成为全村孩子艳羡的对象。
爸妈过年回家一般是给我买新衣服新鞋子之类的,并不会带着我去买童话书。因为文化水平有限,他们并没有给我买书的意识。也正因为农村普遍落后的教育思想,大多数家长认为孩子有学校发的书就够了,买其他的书都是在浪费钱,而且那书也不是什么好书。一旦发现孩子在看课外书,他们都会斥责和制止。
所以说真的,小时候的我看课外书的机会极少。年幼无知的我,对这个五彩斑斓充满未知的世界的全部好奇,全都藏在小学课本里。
记得一年级有一篇课文,叫做《司马光砸缸》。它是讲,古时候有个叫做“司马光”的小男孩,有一次和小伙伴们玩耍时,有个小孩不小心掉进水缸里了,别的孩子都吓得哭了起来,只有司马光急中生智用石头把水缸砸碎,救出了小伙伴。戴着眼镜的语文老师告诉我们,遇到时问题我们要向司马光学习,开动脑筋创造性地解决问题。
当时的我想起了我家那口大水缸。那水缸放在露天的长廊下,里面盛满了天上掉落的雨水。我想如果以后有谁掉进去了,我也会用大石头把缸砸破,这样他就得救啦。
学《丑小鸭》的时候,当我看到小丑鸭一出生被人看不起,哥哥、姐姐咬他,公鸡啄他,养鸭的小姑娘也讨厌他,除了鸭妈妈,谁都欺负他时,我想丑小鸭好可怜啊,哥哥姐姐们太坏了!当我看到丑小鸭最终变成了美丽的白天鹅时,我又开心起来。我想,太好啦!这样他就不会再被欺负啦。
之后,不太记得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学校突然说要搞图书角活动。每个教室的角落都放了个书架,老师在墙上贴上红纸,上面写着“图书角”三个大字。之后老师要我们回家把自己的课外书带来学校,放在书架上,大家互相借阅。
就在那以后,我第一次看到“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脑筋急转弯”等各种各样有趣的书籍。
那些有着精美封面的书籍,里面有美丽善良的白雪公主,有英俊勇敢的王子,有恶毒的继母,有可爱的小精灵,有卖火柴的小女孩,有十八层被褥上的豌豆公主,有最后变成了泡沫的小美人鱼……
我整日徜徉在洁白美丽的童话故事里,像只快乐得叽叽喳喳叫的小鸟。
我记得当时的我特别喜欢其中的一本图画册。上面色彩斑斓地画着阿拉丁神灯的故事、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继母和女孩的故事……当时的自己在上课时都忍不住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看着,只恨不得能把这本书带回家去。
那一张张漂亮的图画,就像继母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充满着无穷的魅力。我翱翔在一个个奇妙的故事里,幻想着成为故事里的美丽的公主,快乐无比。
直到现在,当我认真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才发现,童年里很多欢乐都是那有着美丽封面的童话书带来的。
而如今,长大后的我再回过头来看这些美丽的童话时,心中又是另一番想法了。
童话书没有变,变的是人的年龄。它一如既往的美丽、洁白、纯真,只不过捧着这本书的人,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纯真无邪的自己了。
长大后的我们看童话书,我们是用一双已历经世事磋磨、染上了尘埃、不再纯真的眼睛去看的。我们常常说,现实哪里有童话世界里那般美好。在现实里,我们不是白雪公主,没有王子会骑着白马来拯救自己。我们也不是灰姑娘,没有南瓜车,也没有遗落在王子面前的水晶鞋。童话的最后总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而现实里我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等待自己去解决。
小时候我们的轻而易举地相信任何东西,长大后的我们总是在怀疑。
我们不再轻易去相信,童话世界里的美好。我们知道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其实绝大多我们都介于其中。我们可能在某个时间和某个地点里是好人,却不自知地在某个时间点充当了坏人的角色。我们也明白了,并非所有的好人都会像童话故事里一样有美好的结局,也并非所有的坏人都会得到惩罚。我们活在一个复杂的、充满矛盾又无可奈何的世界里。
童话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充满爱和希望的世界,长大后的我们亲眼看它破碎。
但,我不会因此而否定童话书对我的童年的影响,因为否定了它,就是否定了自己的童年。
我不是一个我,我是无数个我。每一个年龄段的我,都是不同的我。正如童年的自己相信童话,长大后的自己怀疑它。这两个持有相反观点的人,都是我。我一路成长,正是过去那许许多多的我,才有了现在的我。
童年时期的我们,像一张洁白无暇的纸。而正是这些童话书,在纸上给我们描摹出这个世界最初的轮廓。善与恶、是与非、对与错……都各自有了形状。
它教会我们富有同情心,满足我们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给我们带来信心和勇气,让我们对生活充满爱和希望……
即使如今,我们不再如当初那般纯真,但这些充满爱和希望的种子早已在我们心上种下。在童话故事里长大的孩子,心中早已积蓄了一股柔软的力量,去面对长大后的不那么美好的世界。
如果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往容器里装东西的过程,那么童话故事里的善与爱,填满了容器的底部,后来所有装进来的的东西,都基于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