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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看娃时和老公聊天,显摆我的光辉“历史”。
“你都不知道吧,学龄前我可嘚瑟了!到哪都会显摆自己会唱歌会跳舞,会背诗会讲故事。那时候最喜欢过节,因为家里会来很多很多人,我就是焦点,因为我又乖巧又聪明啊!总能说些他们不了解的事,比如介子推和清明节的关系之类……
“然后爷爷奶奶会带着我去探亲,亲戚家有个表叔,是个老师,每次听到我背出他没听过的古文,就会找个小本本记下来,那认真的模样真的笑死我。我就随口一背,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背的是什么,我们莒国的方言你知道的,哈哈哈,现在想起来真的替他捉急……”
“还有我们村的村支书,每次他问我最近在读什么,我从来不说我读的是‘三言二拍’,我就说我读的是‘同、窗、友、认、假、作、真、女、秀、才、移、花、接、木’!哈哈哈然后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我就哈哈大笑。其实我一点都没读,就是听爷爷讲了其中几段而已。那时候我就知道用眼花缭乱的长句子来唬人了,有木有很厉害?”
老公听完也傻愣愣的,然后说:“真的跟你现在一点都不一样啊!!”
我顿时语塞,呃,他说的没错,我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或者说,在后来的很多年,我都再没有机会感受到那份非常单纯澄明的喜悦,那份文字带来的乐趣与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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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读书,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诗句是要背的,也没有人告诉我这些知识是需要牢记的,从未有人给我讲过故事传达了什么道理,我也从来没有要去记住或者总结它们的想法。
我只记得那时的午后,爷爷躺在床上给我讲《聊斋志异》讲《三国演义》,我趴在床头边听边睡,经常哈喇子流到胳膊上时听见爷爷问我:你睡着啦?睡着了那我不讲了啊。我就假装清醒地说,没睡呢,还要听……
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夏天,半个村子的人都会在我家门口的树底下乘凉。爷爷给大家讲故事,我就在一边乱跑,从不好好听,间或对着听入迷的小伙伴说:这个我听过了,回头我讲给你,别听了别听了,捉知了去……
还记得那时候奶奶一边做针线一边给我讲谜语和经文,我只记得所有的经文最后都有四个字“阿弥陀佛”,所有的故事结局都是善良战胜了邪恶。
小时候看书,从来不喜欢记笔记,就喜欢一气呵成不被打扰地读完。如果非要做笔记,就等全部看完看过瘾了之后再去记录。
我像一株小野花一样肆无忌惮地享受阳光雨露,以及自由的风与广阔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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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我所记住的古文知识是极其匮乏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背诵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仅有的一部分内容一直是我内心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直到我看到这段话:
“图画书能孕育出充实的内心世界,但是如果没有心灵的相通,图画书不过是普通的东西。是父亲和母亲的声音让图画书发挥了作用,这些声音交织出的语言,将孩子引进了图画书的世界。这时,幼儿一定能满心喜悦的步入到图画书神秘而多姿多彩的世界。这种感觉就是‘幸福’。根据我的观察,在幼儿时期反复体验过这种感觉的人,长大之后才能真正感受幸福的滋味。”
我终于明白,我就是那个有幸在幼儿时期反复体验过这种感觉的人。
已经有人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刻在文字和书页里送给我。所以每当我看到一个字,一页书,就好像见到了那些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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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时遇见李雪的一句话:“假如孩子的头脑中累积了大量知识,看到各种事物时就会第一时间去搜索知识,从而失去自己的感受力,让灵性的头脑变成流水线上的电脑。”
突然顿悟,每个孩子都是充满灵性的,他们的感受力和想象力使他们的内心丰富而多彩,他们从降临到这个世界开始,最需要的首先是直观地感受爱,感受父母的微笑、陪伴,感受他们充满理解和温柔的话语,感受他们的抚摸与怀抱。
小时候的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境中,去内化了一些东西,也自然而然地记住了一些东西。这才让我到后来多年的学习中,从未厌倦过背诵,从未厌倦过去记忆东西。也许是那种对文字的熟悉感和亲切感,带着童年的体温,带着一份回想起来就能暖出泪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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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听到的一些诗文,虽然没有好好背,但实际上记住的那一部分,一直印象深刻。比如《九九消寒图》,比如《百孝经》。
上小学时读《三国演义》,粗粗翻完了,爷爷问:看得差不多了?我说恩,差不多了。
爷爷就敲敲烟袋问:“你知道五虎上将是谁吗?里面还有三丑,有四美,有有名无姓的人、有姓无名的人还有无名无姓的人……”
纳尼,刚上小学三年级的我显然懵了。为了找答案活生生又把《三国演义》读了两遍。不知道这是不是爷爷的诡计,可他明明又说,找起来多麻烦,我跟你说就是了。我还偏不想听他讲呢!
童年的记忆,真的足以奠定一生的底色。
我也会在生活中试着把小时候那份美好的感受试着传递给孩子们,也许是一个表情,也许是某种语气,也许只是围坐在一起的安静。
我也希望他们和我一样,在生活中的某一刻,回想起成长,充满了温暖和感动,而那些忙碌也好辛苦也罢,都只是幸福投下的影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