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夏洁,是无欲无望的,是纯粹的,一直坚信,可是事实上那有那么纯粹的感情。

夏洁,是我小学同学。算上今年我们已经认识16年了,大多数小学同学都已经失去联系,本来我们也一样是没有联系的,可以说我们就是两条平行线,是我一直联系她,才有了交点,相交的时间应该是上大学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会联系。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喜欢她,那种喜欢有点像喜欢那种毛绒绒的猫咪一样,内心觉得是很欢喜的,我那样喜欢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别人都嫌弃我,不愿意牵我的手,而她是唯一牵我手的人。

那是一个冬天,阳光明晃晃的,光芒挺大的,就是照着容易让人流鼻涕,寒风一吹,恨不得跑回教室;小学的教学楼是用白砖砌成的,一共有六楼,内部的设计是像四合院一样,四四方方的,四个角是厕所,楼梯很宽,大概一次两个班排成队走都能容下。班级要出去上课,体委都会把我们集合好,排成两列,女生对女生,男生对男生。我那时候性格比较孤僻,又不懂事一说话就比较冲,班里的人都孤立我,一般站在我旁边的女生,都觉得自己很倒霉,都是直接不理我,和她前后的说话,我也默认了这种情况,很孤单,大家都有话讲,也会牵着手去上课,可是就我没有,被孤立在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怪人,那时我真觉得我内心养了一条毒蛇。

可是,例外就在那一天发生了。夏洁站在我旁边,刚开始也是一样,我没有什么期望的,心里默默地数数,有时候被周围嬉笑的声音打乱又从头数,从三楼下来,我大概数了到五十,快要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夏洁叹了口气,牵起我的手,她的手很细腻,很温暖,我可能孤单太久内心骤然涌入一个股暖流,那天的太阳真的很温暖。

然后我就无赖地把她的善意当作对我的关怀,我就像被她驯服的狐狸一样,并且有死皮赖脸的特性,每天跟在她身后,追着她跑,她也是很无奈,觉得莫名其妙又天生不会拒绝人,一段时间后就认可了这件事。

我那时心里没有朋友这个概念,她自然也不是我的朋友。可能是慢慢心里有了希望,性格也好了很多,也开始交朋友了。小学毕业后,我们去了不同的学校。她去了一所百年老校,基本上小学成绩中等的人都会选择的学校;我去了一所非常严厉的学校,基本没有任何小学同学。

初中规矩很多,女生不能留刘海,所有人不能串班,作业每个空都必须填,不然是要被罚写反思的。我初中三年写的反思,卖废纸也有十来块钱,每学期都因为作业问题请家长,家长老师都是黑着脸,感觉自己像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初中的新环境适应不了,孤独感总是一直跟随着我,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因为作业的事经常哭,而这些事基本上班里的女生都是成双成对像情侣一样完成,我一直都是一个人,那时孤单得对周围的人有点漠然,开始很想念小学的同学。

这种想念越来越浓郁,我开始觉得需要做些什么,我想应该给夏洁打个电话,电话接通,夏洁性情一点都没有变,接电话还是很高兴,开口就问,“那位?”

我有一点俏皮地说:“你猜啊,猜到就和你说。”我声音比较独特,幼稚得到五十岁听着像二十岁的那种,打过一次电话就不可能忘记我的声音。

夏洁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老同学来电话还是挺高兴的,“我知道,你是苏芮。”

我很欢喜,她还记得我,但是随即想起自己声音很特别,就问:“你为什么记得我,是因为我声音很特别吗?”

她直言,“是的就是因为你声音特别。”

我有点泄气,可能是因为希望是我对她比较特别,所以她记得我,而不是因为我那幼稚的声音记得我。年少不懂得知足,长大自然也学不会。

大概留白了几十秒,我又问她,“那有小学同学联系你吗?”

她回答:“只有你。”

我想我对她来说不是很特别,可是她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特别,也希望她能感觉到,情绪很激动,说话声音变大,问她:“那你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家离得很近,大概就是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大冷的天,大半夜,我急冲冲拿起外套就跑出去了,先到了她家对面的路边等她,她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是跳着和她打招呼,她看到了低着头,从街对面过来,她扎着马尾斜刘海,眼睛很亮,穿着羽绒服,身高还没长个比我矮一点,我看了就开玩笑得比了比身高说:“我还是比你高。”她很无奈地回答:“就是啊。”大概寒暄了一会,我跟她说我初中发生的不愉快,没有朋友,她只是很耐心地听我说话,有时会问一些相关的问题,和她相处是那么自然又舒服。

初中学业繁重,后来也如愿以偿地认识了新朋友,联系她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初中毕业后,确定要和她一个高中又约她出来玩。

刚刚入夏,阳光刚刚好,还没有到中午的时候,大部分地方都是罩着一片灰色,很阴凉,有小部分阳光射进来,罩着一片金色的光,我在灰色的一片地等她,对面是斜着一角是罩着金色的光,她从灰色走入金色,阳光下人显得有点透明,又从马路对面走了,走入灰色,到了我身边,她俯视着看我说:“我站在街对面看你,觉得你好高。”我至从见了她之后就再也没有长个,有点不甘心,“我好久没有长个了。”

说着我们就朝广场上走,广场上人来人往,那时只有一家电影院,我停在那里,准备和她一起看一场电影,当时电影介绍海报有好几张,我就问:“你想看那部电影?”

她看了看海报,指了指刘亦菲和王力宏演的《恋爱通告》,我看了一下觉得可以,就买票。

进场后,我一部电影没有怎么看,因为我起身去三次厕所,只知道男帅女美,刘亦菲戴着眼镜有一种书卷气质,看上去是那种认真读书的乖乖女。

夏洁在我耳边说:“你去上了三道厕所,估计什么情景都不记得了。”

我想怎么回她,可是又见她专注地看着大屏幕,就失去了回话的兴趣。我想我跟她从来都是这样,她一向聪明,能言善道,我总是慢半拍,还不愿意过多解释。

散场后,我们从广场往家走,她手搭着我的肩,低下头说:“你是正考进我们学校的,我啊就是一个钱学生,我以后怕是要多多靠你了。”

我那时其实挺自卑的,成绩将将就就,市里前三所,只能够到第三所,保险选择了百年老校,我心里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她怎么一说,我又搭不上话,直肠子不能说违心话。

她继续找话说:“三年没有怎么见,现在见一面还是觉得稀奇。”

我回她:“我也是。”

一路上无话,也不觉得尴尬。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开学了,第一次进百年老校的校门,原来很多次路过,最初那几年其实挺羡慕这里的学生的,现在真正成为这里的学生,心有点飘,我当时度数差不多三四百度吧,不戴眼镜的情况下,一米之内辨男女,五米之内辨人畜,五米之外万物皆同,这种情况,我非常自来熟的,看完自己是哪个班,又找了夏洁是哪个班后,就站在公布栏旁边找小学和初中同学,一认一个错,特别尴尬,只好灰溜溜地去教室。

高一的教学楼要上十几步台阶,所以一般不敢迟到,迟到一跑台阶很容易摔成狗吃屎。

上了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白墙砖砌成的四合院,一共四层楼,我有时候会怀疑,百年老校和小学的设计师是同一个,修得也太像了。楼梯台阶不高,初中在一二楼,高中在三四楼。我的教室在三楼,夏洁的教室在四楼。

高中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像回到原点一样没有朋友,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去了家乡最好的高中,没有可以说话谈心的人,夏洁早就认识,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定义她为朋友,那时候其实挺孤独的。

因为有着小学的那段经历,我见到夏洁就像见到亲人,很依赖她,看到她内心总是欢喜。

那时候,我们住在的地方,就隔着一条街,我从来没有和她约过一起上下学,但是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及生活作息,我们总是一前一后,我后来戴了眼镜,像千里眼一样,总是能看见夏洁,隔老远了,又在对街,我都是匆匆地跑过去,边跑边喊,有一种痴女追男生的感觉,路人投入诧异的眼神,我直接忽略了路人的眼光,嗓门提高,直到她听到我的独特的声音,停下来回过头看我,我那时已经气踹嘘嘘,但还是跑到她身边,经常第一句都是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还是能准确地明白我说的话,然后耐心地回答我,我想这是我们独有的默契。

但是我们在学校碰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教室就在我教室正上方,是多么巧的缘分,我在班上就是也没有什么朋友,当劳动委员安排和检查清洁都是公事公办,一点都没有在夏洁面前的热情,后来当时和我一班的朋友,跟我说,有好多人都在骂我。我的意思是,这些人都和我无关,也就无所谓,但是心里还是挺不高兴的。

我每次碰见她都是在大街上,一前一后,然后重复,那段时候真是把身上的赘肉都减完了,她总是让人消瘦,我后来和她摊牌后廋了很大一圈,之前是贵太太的腰,之后廋成了年轻小姐的腰,不过这都是后话。

放学也会偶尔在街上碰见她,那时真是人来人往,我都是边走边看,一点都不想错过她,碰到她就和她并肩而走,她总是把手搭在我肩上,跟我讲话,听我讲话都很有耐心,有时候会要求我说普通话因为担心我上大学无法和人沟通,那时觉得她想得真多,后来证明我们当地的方言还是挺好听懂的,大学交流全说的方言;有时候会跟我讲笑话,她和我讲的笑话,我能笑好几年,大概是走在街上,让我猜我们前面三个人的关系,两男一女,女的走中间,我猜不出,她吃着包子,说话总感觉被消音了,可是我还是听懂了,笑点一直比较低,她讲话我是边听边笑,后来我跟很多人重述,我总是笑得蹲在地上,肚子都笑痛了,可能真的重复了太多次,说烂了,大家都不笑,我也不重复了。

我本来以为会一直看到她那么激动,但是,热脸贴冷屁股,贴多了就不会了。有一次我在三楼看见她,好激动直接从三楼奔跑到她身边,然后平静地走过,也没有打招呼,她是看到我的,只是她身边围着好多人,她一直高兴地和他们说话,直接忽略了我,我有一点伤心。

我可能一直都比较自卑,觉得可能她认为和我打招呼没有面子,所以才忽略我的,想着气愤又无助,没办法,我们家都是穷养,到高中还让我穿成小学生,一天灰头土脸的,每天都像是受气的老奶奶穿着童装来上学,又滑稽又可笑,自卑感一直追随着我。

之后我走在街上不再是千里眼,也就慢慢和她减少沟通,高一上很快就过去了。

高一下分班,我从尖子班到了平行班,内心有点失落,觉得世界都要塌了,一直觉得成绩好就会有一个好未来,而成绩不好未来就一片漆黑,父母读书不多,要说辅导从初中就力不从心了,他们很着急却还是带着希望。可能正是这样的希望,盲目又暖心,让我重新站了起来,第一次月考班里第一,年级过百,回到进校时的水平。那时候满脑子想得都是读书,每天走路都是公式,课文,辛苦又充实。我和夏洁在街上遇见的次数越来越少。

中期的时候,我搬了家,离学校更近了,但是和原来是反方向,一个左一个右,我们基本上是没有在遇见过对方。

搬家后,我和班里不熟的同学约一起回家,那段时间我们讲完了小时候所有的囧事,笑得肚子痛得蹲着地上,才感觉好一点。一开始从放学讲到天黑才回家,接着减少到一个小时以内,后来就是回家路上什么都不说,直接沉默着走回家。

那位同学叫苏姐,后来成为我的朋友,整个高中相处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分班后,因为我成绩在班上还不错,人又比较傻,所以大家都还多喜欢我的。前两年确实是这样,班主任经常讲单词造句的时候,用我的名字作为那句话的主语,现在翻单词本看笔记十句话有九句我是主语。为了报复,我在门口对着她的照片画了两撇胡子,颇有一点蒙拉丽莎胡子的味道。

高二的那个暑假,因为闲来无事,又很久没有和夏洁联系,心里也不再怪她了,就准备约她出来玩。

电话通了,很慵懒的声音,“什么事?”

我说:“明天有空出来玩吧”

“太穷。”

“我请你看电影。”

“好明天早上九点这个样子。”

“好啊。”

然后尽是一些胡扯闲聊,挂电话前,我问她,她从小学到高中就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嘛,她说了一个名字,我总觉得男生叫这个名字有点女性化,但是没有多想,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睡过头了,大概十点才醒来,冲忙地打电话给她,“喂,我睡着了,我马上到广场来。”

她那边有点嘈杂,公交车到站的提示声,乘公交车刷卡的声音,“好啊,有一个人偏要跟着我。”

我听了有点糊涂,但是还是说:“好!”

见了面才发现,她身边有一个白白瘦瘦,五官很清秀的女孩子,穿着条纹长袖,牛仔短裤,很青春,整体就是清甜型。

夏洁也不介绍那个女孩子,只是女孩子跟我一起去买电影票,当时是我选的电影,周迅和梁朝伟演的《听风者》,三个人进电影院,选得最后一排,我进去直接坐中间的位置,那个女生有点迟疑,夏洁说:“我坐中间。”

然后位置差不多就是我、夏洁、那个女孩子。我觉得迅哥真是美,但死得太突然太惨。

出来就嚷“美女都是死得早!”

她们两都笑了。

我们一起下楼,坐的扶梯,我和夏洁走前面,女孩有点慢,走了一会,那个女孩突然拉着我的衣角说:“我有点怕迷路。”我和夏洁都转身,我看见女孩像小猫一样哀求的眼神,就任由她拉我的衣服,夏洁走了几步,转过来,直接走我们中间说:“我来走你们中间算了。”

就这样夏洁左手挽着女孩,右手挽着我,那时我们可真廋,三个人都能排成一排坐扶梯。

到了地面,阳光很明媚,那个苹果女孩在路上真的很显眼,可能和阳光相比,她更明媚。

道别时,我问她名字,她很大方的说出口,这名字和夏洁昨天说的一模一样,我有点震惊,下一秒就用最大的声音吼,“夏洁喜欢的原来是你!”女孩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看着夏洁用手捂住我的嘴巴,不准女孩听到夏洁的真心。

和女孩彻底分别之后,我失魂落魄地和夏洁一起往家走,确实走不动了,我开始问夏洁:“你们谁找的谁?”

“她找的我。”夏洁回答。

刚刚对那女孩建立的好感就这样没有了,那时候我对夏洁的喜欢无欲无望,纯粹只是朋友,可是同性恋这个称呼确实不好,我真的不能接受我身边有这种人。

我说:“我需要时间缓一缓,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沉默了。

大概有三天的时间想这个事,突然觉得无能为力,只是从内心打开一扇门,原来同性是可以在一起的。

妈妈为了我高三冲刺,报了一个暑假班。我每天很早就出门,中午顶着大太阳上下课。学业的繁忙,让这件事自然就搁浅了。

高三很快就到了,班主任临时任命我为班长,我深以为这样的重担不太适合我,我拼命反抗,但是她已经决定了,直接向全班宣布,我就像一根弹簧头顶突然挂了一个实心铅球,又重又不能跳起来反弹,心里是非常渴望自由的。

只有是我值周,脸都是黑的,人也很冲,头发都立起来了那种。有一次遇见我值周,晚自习,教室闹哄哄的,我使劲吼“不要闹!”,喊了声音停了,不过一会又开始闹,像是蚊子在你耳边徘徊,嗡嗡嗡,我接着又喊,同样的场景,喊第三声的时候,一个女生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你才是最闹的!”我听了气不过,直接脱口而出“你有本事怂我,我也管不了你,你出去上自习吧。”她不吭声。大家都沉默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原来只想活在自己的角落里读书的时光回不去了,我和这个女生还有她背后的小团体杠上了。

那段时间,书是完全没有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处理人际关系,满脑子都怕这个女生的小团体来欺负我。梦里面都是她们在欺负我,我跑去找夏洁,求她陪我一会,就一会就好了。

一直恍恍惚惚到高考前,我基本全吃的老本,理综好多知识都忘记了,幸而前两年确实是比较努力,进了一家离家比较近的二本。我和那些女生再也没有瓜葛。

本来我准备和我初中最好的朋友去同一个学校,填自愿那几天,我和她通电话,她说了我后来去的学校,我说了她后来去的学校,我们就这样完美地错过。

苏姐进了上海一个三本院校。夏洁去了一个比较好的专科院校,我们两的学校是在一条路线上,所以大学渐渐开始熟络。

大一,开学就全体军训,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也从零开始,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自信。寝室七个人,有六个人都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有一个妹子来自外省,她成了全寝室的主导,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边缘人物,一个过客,大学是完全没有归宿感的,寝室又是结伴出现,出现在教室,出现在食堂,出现在图书馆,可是我又是刚好多出来的那个人。

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我联系夏洁和初中好友的时间就比较多。我不是那种很酷、很独特的人,我也需要陪伴,初中好友是那种人,不是很喜欢联系人,我联系上她的时间也比较少,开始不能接受这种相处模式,后来慢慢接受。

联系不初中好友,就联系夏洁,夏洁也不主动联系人,可是夏洁总是很容易联系上,夏洁也很温和。我们的关系就像熬汤一样,温温和和的,我跟她说我的烦恼,她总是耐心听。

本来这样是极好的事,有这样一个朋友陪伴,可是我却很难把夏洁当成朋友,因为我们是同类人,很难相信人,比较慢热,需要别人向前走一步,确认好了才敢信任,可能这就是我们注定无法成为朋友,也很难成为情人。

那年夏天很快就来了,夏夜风都带着很高的温度,街上人来人往,我站在夏洁家楼下,约她出来玩。

“夏洁,你有空出来没有,我找你玩。”

“我刚刚和女朋友分手,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那一刻有点恍惚,街上那么嘈杂,很有可能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终于听清,但是不敢确信,脑细胞都死了一大半,“你说什么?”

夏洁还是耐心的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现在是彻底听清楚了,“你说什么?”

夏洁终于懂了,什么都没有说,挂了电话。

我站在原地等她,可是终究没有等到。几年后,我每每想起这一幕,心啊就从冰冷到温热再到滚烫,最后又冰冷,如果知道,会喜欢她,我当时会奔着跑到她身边,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和我在一起,我都愿意。

这件事后,我们谁也没有提这件事,我还是像原来一样联系她,高兴地时候说好喜欢她,她脾气真的好,我是那种牛角尖,钻进一件事出不来,打电话给初中好友,从开始的规劝我,到后来恨不得骂我一顿。可是夏洁不会,夏洁总是很耐心,边听边安慰我,她知道我暗恋一个人的整个过程,从暗自高兴,明白现实的难过,失恋时的歇斯底里,还有好多夜里都睡不着缅怀逝去的爱情。她也开始和我提她的初恋,那个苹果女孩,那个她无法忘怀的初恋。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这个过程主角是夏洁,她明明是要陪我到最后的人。我一直这样以为,可是当第一次心怦怦地跳,不由自己的时候,我有点害怕。我对她的喜欢是变质了,变成爱情了。

大二的冬日,夏洁有一天和我发短信说:我想找个女朋友。我的心很突兀地跳动,室友都在午睡,整个房间都很安静,我的心跳声音大到想捂住它,跑到厕所,给夏洁发短信:那你要找谁?

等待她的短信,好像有一个世纪,我的心一直提在半空中,她要找谁好像是一个秘密,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是什么,终于她回短信说:还没有想好。

我心暗了,开始平静。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能喜欢上夏洁的事实,看见她想找女朋友了会很着急。

我们总是这样,说了一些暧昧边缘的话,互相不捅破,迟迟都不走下一步,可能大家都不确定对方在想什么吧。

我所在的城市,到了年底最后一天的时候,年轻人会相约去城市中心听钟声,我从来都是避而远之,太累了,我只想躺在家里玩。

夏洁是一个爱跑爱玩的女孩子,跨年前一天,她问我:“要不要一起跨年。”

我说:“太累不愿意去。”

她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气馁,继续说:“要是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跨年听钟声,适当的时候,我想亲她一下。”

我有点害怕,夏洁是那么近又那么远,我不敢往前走一步,也不敢喜欢她,只有和她说:“我马上要考试了,就不去了。”

跨年当天,我走在街上,打着冷颤,冰冷的空气可能会让心冷静一点,和她打电话,那时她正好在挤地铁,我问她是不是去听钟声了。说话的时候,从口中呼出一股白烟。

她可能被挤到了,和我说,对啊。

我冲冲和她挂了电话。心里有点落空。

新年过后,情人节那天我们约出来买书,走在街上,她跟我开玩笑,说:“我觉得你比较慢热,以后和男朋友谈恋爱,不知道要好久才能接吻。”

我听了有点害羞,不说话。

她继续说话,她说:“估计亲你之前还要给我打个电话。”

我心里纳闷,为什么我男朋友亲我,要给她打电话,可能眼神也是疑惑,她看着我笑了。

我想如果她现在问我,我会走上前和她说,“要是你的话,我希望我有那个勇气扑倒你。”

然后看到罗森哈根达斯冰淇淋在半价打折,怂恿我们一起合买两个,我想了觉得这个建议挺好的,边走边吃,最后书没有买成,只是去转了一圈。

从现在看那时候,她真的给了我很多机会,或者她不是给我机会,纯粹是对待朋友,但是我也当成她是喜欢我的,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她。

只是我从来不懂她给我的机会和台阶,我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了,所以当和她摊牌后,她问我要不要和她只当朋友,我说不要的时候,她直接掉头就走了,那时候我已经快崩溃了,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的,现在看来我这些年和她相处积累的情谊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们是怎么错过的,一步又一步。

大三一学期太忙碌了就没有怎么联系,快到下半学期的时候,我又联系她,她很高兴,我也很高兴,直接跑到她工作的地方,只想和她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像之前藏的秘密都被看穿了,我小心地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她带着笑意回答:“我喜欢乖的。”我有点泄气,好可惜我长得不乖。

心情坏了一会,但又因为她主动约我去共同朋友那里玩高兴了一会,共同朋友是我们小学同学,小学和我玩得很好,初高中他们是一个学校,高中又是同班。

夏洁那时候已经上班了,我还在放寒假。我在地铁站等她,她来之前我的心又是很快的跳动,声音太大,好心情也开始转变,有点不耐烦,我真是害怕这样的感觉,不能是夏洁,不能是夏洁,可是心脏确实为她跳动。

十分钟等待的焦虑,让我有点担心头发会不会很快脱落,然后秃顶,夏洁来的时候我正心烦意乱地看手机,反复看朋友圈,她看到我感到一阵低气压,我们都不说话,一直默默地坐地铁,到了共同朋友家,共同朋友家很温馨,一大桌子人吃饭,有说有笑,所有的饭菜都是纯天然的,家里干干净净,我其实从小都羡慕共同朋友家。

吃完饭,我们三个单独玩,从负一楼玩到正一楼,共同朋友准备了一点酒,大部分都被我喝了,头晕晕的,身体有点发热。

睡前,我鼓足勇气撒着娇说要亲共同的朋友,其实只是想亲夏洁啊,但是我要是只亲夏洁,那不是暴露了,我才不要,我要做那种正大光明偷吃鱼的猫,夏洁挺懂我的,我也不知道她真的懂我还是为了让我消停一点,劝慰我们共同的朋友,让亲了大家都早点睡觉,共同朋友同意了,我高兴地俯下身亲了亲共同朋友的侧脸,又俯下身亲夏洁,正大光明也只有这一下。我其实还想继续偷着鱼吃,可能喝醉酒有机会借酒意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吧,清醒的时候我可没有那么勇敢。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夏洁和我告别了共同朋友,回去的路上,风一阵又一阵灌过来,从头到脚尖都是冰冷的,夏洁突然停下来说:“你从没有谈过恋爱,要不要我借你手牵。”我毫不犹豫直接牵起夏洁的手,还是那么白暂,细腻,那双曾经带我脱离孤单的手,我可能一直渴望着再牵她一次吧。

只是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好短,到了公交车站她就放开了我的手,我们都恢复了理智。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那段时间经常因为夏洁的一句话笑半天,也因为她一直不回微信,而难过,心情时好时坏,阴晴不定,我喜欢我守在手机旁等到夏洁回信的时刻,像是小孩子得到奖励一样;我不是很喜欢,她过了一个小时不回,两个小时不回我,我安慰自己可能她在忙吧。

我开始迫不及待要见她,每时每刻都想念她,我开始越来越管不了自己的心,我开始想二十四小时待在夏洁身边,我开始矛盾,我不知道我是想和夏洁在一起,还是不想和夏洁在一起,我们的未来又是什么,还没有在一起,就想着以后要放开她手的痛苦,我想我会受不了。我不能得到又失去。

周末的时候,我一直在家一边走一边跺脚,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给夏洁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接了,只说了一个“喂”我心有点慌,没说几句就挂了,夏洁像明白我的心思一样,笑了一下。

凌晨四点钟才晕晕昏昏地睡着了,下午起来看家夏洁发的短信,夏洁说:下午要不要约一下?

这是夏洁第一次约我。我看了短信收到的时间是上午10点左右,就匆匆地回她:好啊。

见夏洁前,我打给很多人都打了电话,烦躁又郁闷。

下午我见到夏洁了,一身黑衣黑裤,我穿着黑衣牛仔裤,有点情侣装的感觉,只是气氛感觉不是那么好,她走过来帮我背书包,和我说“我们走几圈。”走在转角的地方,她手指了指,比较偏僻的地方,我摇摇头,她顺着我走了一条大道,她一直找话说,她说:“亭子很适合情侣约会。”她说,“如果有人喜欢我,我会尝试一下。”我们一直走,我很无助,我明白我往前走一步,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可是在一起能怎么样,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嘛,可以在一起了之后不放开她的手嘛,我心里没有底,很不高兴,夏洁估计也知道结局了,快到终点了她问我“是不是喜欢我。”我有点怕,打着颤说:“是的。”她不信,她说:“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样。”我想可能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的原因罢。她看着我犹豫又忧郁的脸,好像明白了,直接说:“你胆子大点要死啊!”

她说:“我其实也怕以后也会爱上你。”我沉默了,我们都沉默了。她走到前面,偷偷抹眼泪,我看着都心痛,她跟我说:“现在也许什么感觉都没有,回去了,以后还有将来你一定会很后悔。”

她说得很对,我第二天就后悔了,我逃了一整天课,一直等她下班,然后一直等她吃饭,到了八点和她打电话,我说:“夏洁啊,我在外面等你,你可以出来一下嘛。”夏洁笑得跟没事一样,可是听语气又好苦,“好啊。”

等到夏洁出来,我那一张忧愁的脸彻底惹怒了夏洁,夏洁问我,“要不要和我只做朋友。”我绝望地摇头,明明昨天还要和我在一起,今天夏洁什么都变了,一定是我把夏洁伤得太深了。夏洁听了掉头就走。

三月的天,晚上凉风吹着,心都冷透了。我一个人恍惚地走在街上,像是没有灵魂一样。

我比较迷茫,做什么事都是恍恍惚惚的,心抽搐着猛烈地痛,没日没夜的难过,人瘦了一圈。爱情使人消瘦,我的心情这一两年一直都是雨季潮湿又忧郁。

睡不着的夜里总想着清晨陪夏洁去上班,我们可以在路上一起吃早餐,可是我少了一个身份,我有好多理由到她身边,就是少了一个身份;下雨了,我想去地铁接她,可是我怕她拒绝我啊,我怕她宁愿淋雨都不肯和我一起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好多事我都无能为力,夏洁女朋友了,初中好友说,“她女朋友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她始终只能出现在我的梦里。都是很平常的事,我求她陪我一会,她真的陪我一起吃饭、看电视,醒来觉得很圆满。

前天,我梦见我们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我当着面亲了她一下,她被亲了闪躲了一下,我有点生气就说:“你又要逃避了。”她明亮的双眼忽暗忽明,然后轻声说:“亲爱的,我从来都没有躲你。”醒来就彻底崩溃了,时隔两年,我好久都没有这样丧失理智了。

我们应该在一起的。我从小就对她有一种执念,执念让我们有交集,可是执念却没有让我勇敢。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任何时候,我都愿意用中一等奖彩票去换这个机会。

她第一次说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奔着跑到她身边,我会马上亲她一下。

她第一次说要找女朋友的时候,我会问:“要不要我做你女朋友,或者你当我女朋友。”

她第一次约我跨年的时候,人群拥挤我也要亲她一下,因为她答应了我的。

那年情人节的那天,她说我以后谈恋爱的种种,我应该挑明,我要是你女朋友,我一定会立马扑倒你。

我第一次勇敢去亲她的时候,我应该亲久一点,我才不在乎旁人的想法。

我们摊牌时的那天,我会选择那条僻静的道路,我会主动亲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可是我没有一等奖的彩票,也回不到过去。

她现在有一个女朋友,两个相处得很可爱,不怎么秀恩爱,很喜欢在微博简介那一栏发自己的情感动态,我总能看出,她们什么时候是热恋,什么时候是在吵架,什么时候又是在闹分手,我的心啊跟着起起伏伏,可是她们总是分不了手,而我又没有挖墙角的工具。

我没有五百万彩票,也没有挖墙脚的工具,夏洁自然不会是我的。

如果夏洁看到这篇文章来我,我是耍赖不承认,还是对她说,我总是在错过你,每次想到错过你的种种都会很伤心,我已经没有爱你的资格,可是我会如高中的那个夏日,和你说的那样,我会一直喜欢你。

爱情不仅仅需要一点运气,还需要勇敢和承担,不要因为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而熬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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