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小诗 原创
我自认为见过脸皮厚的人,没有见过脸皮如斯厚的人。
方净如终是在我一番柔声细语的安慰下,止住了源源不断往外掉落的眼泪,肯让我着手给她化妆。
说实在的,方净如那吹弹可破的凝雪肤质,就足以让她在现代秒杀各种女神。
更不消说,她那鹅蛋脸,紧俏细凤双吊目,挺直如远黛青峰的鼻子以及如点樱的红唇,极为和谐地构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动人山水画一般。
可惜啊,可惜,这般美人儿,却将满心柔情错予了一个负心汉。
我微蹲着身子,用极为精巧的笔墨描绘着那浅浅弯弯地眉骨,希望可以缓减一下因为哭泣显得微红的眼睛。
不巧地是,方夫人正在此刻跨门而入了,一瞧见自家女儿楚楚怜人的模样,那目光不由地朝我这边看来。
刹那间,有种比窦娥还冤枉的凌乱感。
亏得,我自认为脸皮极厚,内心强大,自带处事圆滑功能。
脸色呈愧疚状,朝方夫人的方向附身,行了一个小礼。
“夫人,都怪我不好,刚才给小姐梳头时,扯断了几根发,惹哭了小姐。”
我说过的,宁败类的大腿,我是企图死死抱住的。
他是千水城的商阀,我百媚妆的小本生意,说穿了,跟他名下的商铺多多少少有着些联系。
显然,这样的回复让方夫人略表不满。当事人方小姐心肠极好,及时替我辩解,是她自己乱动才不小心扯断了头发。
总归,在大喜日子哭,不吉利。不管,这个错在谁。
更不吉利地是,事件的源头宁败类一脸喜庆地轻摇折扇,信步而来。
手被一方温暖包裹,隐隐作痛。
方净如咬着唇,不知觉间握紧我搭在其肩上的手。
对着三步之遥的心上人,那小妮子脸上转过千变万化。
宁若熙脸上却始终堆笑,璀璨无比。停留在方净如的脸上也就三秒,然后就转开了视线,一抬手,竟然让下人送上了两三箱的贺礼。
加之他那三寸金舌,哄得他姑母极为开心。
临走时,还不忘再三叮嘱我,务必将新娘子打扮得漂亮。
脸皮厚到这种极致的人,我无言以对。离刚才见面也就短短不过十分钟而已,竟然还能变出这么些贺礼来,感情他是有备而来的。
对着这般典型性败类,我只能浅笑作为回答。
不是我对败类有偏见,这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
不打扮得漂亮些,莫非是想砸自己的招牌。
问世间女子,情深情浅,不过是荷尔蒙分泌的虚妄,瞬间而已,怎奈得一张绝世的容颜来得重要。
而我,作为一名现代的金牌化妆师,自然懂得如何运用技能去获得顾客的欢心。
看惯了淡妆浓抹,或清纯,或妖孽的各色美女。
这个年代的女子也有属于这个年代的味道。
因此,我给方净如所画的妆,犹如桃花,白皙中透着淡粉,饱满晶莹,却不失自然清新。
方夫人抽抽搭搭地捏着大红的绫罗苏盖,已是要哭的前兆。
手一抖,那刚刚覆上红盖头,一边长一边短,料子是上等的丝绸,极为光滑顺畅。
我抱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着手拉好了快要掉落的盖子。
恰对上方净如一双秋波水眸,那朱唇一启,听得我有些晃神,是客套的谢谢二字。
若是回到三个月前,我不甚为怪。
但是如今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里,一个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对着我这个小老百姓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还是有些不大一样的。
待回过神,新娘子已被喜婆搀扶着走出了房门,一身的红,宛如开得极为艳治的牡丹,消失在绿荫成林的游廊拐角处。
从方夫人那边领了赏钱,讨了一杯喜酒,沾点好运,虽不求愿得一心人,唯客源不断,让她跟她家念生衣食无忧。
桃花运,对于她的前身还是今世而言,都充满了讽刺。
前脚刚踏出方府,后脚就被一只发春的猪给叫住了。
“巧啊,巧得很!沈姑娘。”
光听声音,就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错,这就是那只猪,看见有姿色的女子就发春的喋喋不休,还担心人家不知道他已经年近五十。
“哦,这不是祝员外么。您这脚是怎么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我这是明知故问。谁叫他没事有事的来我店里,欲对我上下其手。不给他点教训,我都觉得很过意不去。
祝员外被山珍海味养得滚圆滚圆的,走起路来像只滚动的皮球,加之那受伤的脚,一颠一颠地,很有视觉效果。
“不碍事,不碍事。你还没有吃饱吧,我带你去风味楼坐坐?”
小眼睛一眯,只看见肥滋滋的油肉。
“祝员外,我可还有事忙着。就不奉陪了。”
这乡里乡亲的,明面上总不能得罪了人家。
话是这么说着,脚已经走出了几步,拉大了原本越来越近的距离。
“沈姑娘,你这可是不给我面子。昨天你可是失约了,今天必须补回来”
王员外嘴一嘟,手一挥,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仗着大长腿,拦住了去路。
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打劫的,不是劫财,是劫色啊!
昨个儿,不就是在自家的狗洞边放了三个大型号的野猪夹么,用得着这么动怒么!
“方夫人,你怎么来了。”
我说得像模像样,一时间,大伙都愣住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猪员外,再见。
我拿出了百米冲刺地速度朝人多的地方跑出,本欲转身看看猪员外追来了没,一回头恰撞上一堵肉墙。
这回,屁股着地的可是我。一抬头,月色长衫,折扇插腰,一身得风流相,不是宁败类,又会是谁。
阴魂不散。
处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