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又去看阳台上的那株柠檬,四五根枝条上,一个个小刺中间一簇簇椭圆形的叶子,又大了一圈,颜色还是淡绿的春天的颜色,虽然现在已经是盛夏了。仍然有些米粒大的叶子冒出来,叶片合着,像婴儿睡梦中握着的小手。中间的一枝低低的,五六个白色的花苞,还没有绽开的迹象。仅有的一个枣子大小的柠檬静静垂着,看不出有没有长大,好像是这株柠檬的上一世遗留下来的。
柠檬的上一世在两个朋友合租的住处,长过叶,开过花,据说很香。一个朋友上个月的一天匆匆搬走,于是放在我家,也没说还会不会带走。到我家一两周后,原来的叶子都枯了,落了满地。赵先生说它死了,我抱着一向不接受现实的心态忽视了这个宣判,还是浇水,赵先生似乎只是宣判,也还是浇水。有一天,柠檬忽然开始冒米粒大的小小的叶子。原来它没死。
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写关于身体传记的这一篇像前言一样的文字,就忽然想到这株柠檬。一棵植物,从生到死,好像只能看到它的样子——它的“身体”,记下来的琐碎细节,也只和它的“身体”有关。人呢?如果我是一株柠檬,我的根,我的枝干,我的叶,我的花,我的果,都经历过什么?我们记录我们的想法、情感,却很少记录身体发生的故事。我们能意识到那些看不到的生物化学作用,于是忘记了我们的身体——生长、蜕变、伤痕、疼痛、疾病、衰老,那些作为生命最根本的过程。
我要把身体重新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