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晨，宾馆广场前,一行二十人分上五辆越野车。夫人、我和老何夫妻同乘一部藏青色越野。开车师傅叫丹巴，四十多岁，一脸高原色，长得很纯朴。他话不多，往往我们发问，才慢吞吞开口。
八点半，车队从宾馆出发，一行浩浩荡荡穿过拉萨城区。街上空气很清新，行人少。丹巴说，因为大庆，现在西藏禁止外国人进入，不然会有很多外国人。我注意了一下，果然，没看到一个老外。
今天行程目的地八一，是林芝地区政府的所在地。林芝被称作“西藏的江南”，海拔相对较低。导游这样安排还是考虑到我们的身体。临行前他介绍，这一路要翻越一段高海拔地域，5000多米的米拉山口。米拉山口是拉萨地区和林芝地区的分界线，也是两种截然不同气候的分水岭。山口以东，气候湿润，植被茂密。以西，是裸露的山石，很少看得到高大树木。
车过拉萨桥，出城。夫人举摄像机边拍边配音，“我们走在通往林芝的路上。”拉萨河在静静地流淌。沿河前行，两旁的藏式民居接连成片。因为阴天，空中灰蒙蒙的，湿度很大，许多半山腰上都浮着厚厚的白云。随着车队离开拉萨城越来越远，路两旁的房子也越来越少，眼前铺展开了大片大片的田地。那像麦子似的庄稼，是“早闻其名今才见形”的青稞，比麦子更粗壮。我说：“来点音乐吧。”丹巴打开CD，藏歌欢快的旋律立刻响起。旅程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与丹巴的交谈中，知道他家住拉萨，有一对子女。他说车子是自己买的，因为跟旅行社有联系，所以社里一有合适的业务，就通知他。他跑得多的是后藏，前藏因为要走318国道，相对较为危险。我们正在走的这条线，他一年顶多跑两趟。我们连呼，哈哈，那我们算是“有缘人”了。丹巴憨厚地笑。
在墨竹工卡县甲玛乡的藏王松赞干布出生地景区，车队停下来。“甲玛”的藏语意思是“百里挑一的富地”。一个大牌楼立在去往景区的路口。多吉问要不要拐进去参观，我们摇头，大家对看人文景观都不太感兴趣。在其他人去牌楼拍照的时候，我到路边的“甲玛赤康扎西百货商店”买了两包烟。店的名字取得很大气，其实也就一小卖部。一边吸着烟，一边欣赏沿河的风景。一头黑牦牛在低头吃草。青绿色的草地上支有白帐篷，美景赏心悦目。
车队继续沿拉萨河上行，河两边田地开满黄色的油莱花，与远山白云相互映衬，漂亮极了。七月的高原油菜花盛开，这要放在江南，花期早过了。在“川藏线4561米”的路牌边，车队再次停下。女同志们发疯似地冲进油菜花地，俯下身子，嗅着花香，人与花一道欢笑。男人们端着相机，寻着角度，给她们照相。
一朵蓝白色的小花孤零零地生长在草地上，花瓣上还有晶莹的小露珠。是小雏菊？还是格桑花？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格桑花，因为知道西藏的格桑花特别有名，所以把多吉找过来问。他看了看，没有说话，笑眯眯地走开了。
渐渐看到了一些磕长头的人，三步一叩，向我们清晨离开时的拉萨城进发。这些人中，年岁有的老，有的小，以年轻人居多。默默看着他们，心中感受着信仰的力量。想到一个台湾人写的《转山》小说，他骑行川藏线时，与那些一路磕头向拉萨的藏民之间发生的故事。这些磕长头的人，我曾在一些介绍藏地的文章中也见过，还有图片。但是，当亲眼看到车窗外公路边的他们时，内心还是受到了震撼！
丹巴说，这样的苦行，往往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才用这种方式来祈福。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这磕长头的行动本身，就不得不让人敬佩。那是一条什么样的祈福路啊，食与住都在途中，顶着烈日的暴晒，吹着大风，冒着雨雪……
12点左右，车队在路边停下。多吉介绍到一户藏民帐蓬内参观。帐篷搭建草场上，黑色。制帐篷的材料据说就是牦牛毛。牦牛毛淋雨后会胀开，把缝隙堵住，防止雨水渗入。一个藏族老妈妈在烧制奶酪，帐篷内充满了暖暖的奶香味。见到我们到来，她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没有说话。多吉用藏语跟她交流了几句。之后，我们挨个与老妈妈合影，把镜头对着热气腾腾的锅子。这种与游牧民族生活的零距离接触，让我觉得很奇妙。夫人站在帐篷门前，我一边给她拍照，一边冲她唱着歌，“掀起了你的帐篷来……”。帐篷边的草地上斜搁几块太阳能电板，让我感叹现代生活方式正慢慢地影响和改变着这片神秘高原。多吉说，现如今住帐篷的藏民其实已经很少。大部分家庭都搬住了新家，屋子建得跟别墅一样。
海拔渐渐升高，昨天好不容易适应的“高反”，现在又回来了！更糟糕的是，颈椎病因为长时间的坐车，它也开始发作。一边忍着疼痛，一边贪婪地看窗外的风景。拉萨河越来越窄，它的上游就是米拉山口。我们远远看到了山口飞舞的彩色经幡。
拐过一个长长的大弯，夫人突然指着远处大叫：“孔雀开屏”！果然，那里的山体颜色褐黄，像扇子一样展开，在周围灰黑色的山体衬托下，真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几个骑自行车的从前面飞快地冲下来。对这些骑行川藏线的勇士，内心真的很佩服。我说：“有首歌就叫《骑车到拉萨》。”丹巴说：“还有骑车到阿里的呢。”“那更厉害！”我禁不住赞叹。
12点40分，车队抵达米拉山口。一下车我就往观景台跑，可没跑几步，胸口就闷的厉害，“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只好换成一步一步慢慢行。夫人把前天多吉接站时送的白哈达系在飘舞的经幡上。我在内网曾看到上个月有人到这里拍的相片，印象中观景台上写着“米拉山口 5013米”字样的大石头还没有涂漆，现在则有了醒目的大红。在牦牛雕塑前见缝插针地在人群中照了几张相，用彩信给远方的朋友发去。这时天空突然下起暴雨，雨点石子一样密密砸下来，皮肤一点一点此起彼伏的疼！
回到车上，喘着气，感到“高反”向我发起猛烈的攻击。后脑勺涨痛不已，像要炸开了。丹巴安慰我：“过了山口，海拨就低了。”丹巴说的没错，离开山口后，海拔愈来愈低。可折磨我的“高反”，却越来越强烈了。车外大雨倾盆，前方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整个身子也是晕乎乎的，索性闭上眼，作深呼吸，自我休息调养。一直熬到吃午饭的地方，这难过劲才稍微缓解。
夫人的反应比我好，她只是觉得耳朵有点胀。在车上，她举着摄像机，一边拍窗外，一边兴奋地说解说词。老何也“高反”了，卞老师一会儿问“侃侃，侬没事体伐？”一会儿问“侃侃，侬喝水吧？”“这谁照顾谁啊？”，被夫人嘲笑了。
再往后的一路，陪伴我们的仍然是河，不过不是拉萨河，而是尼洋河。尼洋河藏语称“娘曲”，传说中是“神女的眼泪”的意思。这一路，我们戏说着，我们是亲眼看着尼洋河如何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的。道路两旁，山势连绵巍峨，怪石奇岩不断。险则险矣，但风光实在无限。“中流砥柱”是著名的景点，任尼洋河水流湍急，这块水中方岩兀自岿然不动。传说它是林芝地区的守护神工尊德姆的法座。河谷间波涛翻滚，浊浪疾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沿尼洋河边弯曲的公路在大雨中行进，植被不断增多，更加茂密，河滩开满了红色小花，路边的野桃树结满了累累的果实。远处，白云时而轻飞消散，时而笼罩山峦。眼前的景象让人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江南。然而，那些桥头横水架起的风马，那些村户门口竖着的经幡，那些完好的或者倒塌的玛尼堆，还有悠然自得行走于公路上的牛群与羊群，都时不时地在提醒着我：这里，就是西藏。沿途藏民的房屋建得真跟别墅一样，家家户户院子前种满了花。
在赛卧村小吊桥和格萨尔王城堡，车队进行了短暂的休息。快到八一时，因时间还早，车队往左拐上一条泥路。泥路经雨浸润，到处坑洼，高低不平。路口指示牌显示这里是“嘎定沟天佛瀑布景区”。景区是新开的，被我们“顺手牵羊”给看了。沿山谷而进，两旁高崖摩天，树林繁密。为了推介这一景点，管理方“制造”了许多与佛教高僧有关的故事。我们对这些不感兴趣，只一路前行观瀑。雨中的瀑布水势很大，声传极远。景区尚未全部开发，据说开发完毕纵深将长达十多公里。在大瀑布前逗留了片刻，雨势加大，急急回返。
近17点，车队到达八一。晚饭安排在武警森林总队的一家酒店，因为路不熟，车队寻找了一阵。多吉事先提醒，说这一路旅游餐不会太好。可两天下来，大家都认为比预想中的要满意。夜宿地安排在“唐朝宾馆”；这名字我一听就喜欢上了。漆黑的夜色中，八一镇大雨如注。在宾馆安心洗了进藏后的第一澡。真的是太累了，头挨枕头就沉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