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三早早就躺在床上,但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睁大眼睛直直望向天花板,被褥被绞的皱巴巴,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外面的天边都开始泛出鱼尾白了,十三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做了个怪梦,梦里,她变成了个和尚,待在一座庙里,方丈给他取名“念生”。“怀念往生,珍念此生,不念来生。”和他同行的还有两个僧侣,一个叫“放生”,在进入佛门前曾是个酒鬼,从记事起,就是酒肉之徒,他的人生没什么信念,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对他来说就够了,念生很诧异,为何这样沉迷凡间美食诱惑的人能抛下酒肉来到寺庙过这种整日清汤寡水滴酒不沾的日子,放生给出这样的回答,他说在他二十五岁那年,他所在的那个村方圆百里的猪都染上了猪瘟,家家户户惟恐避之不及,纷纷号召把所有的猪都拉倒荒野山头里埋了,那一年,集市上再不见猪肉,放生过了一个月不食猪肉的生活,他觉得吃什么都没胃口,酒也不想碰了,整日躺在家里,像丢了魂似的,偶然间路过寺庙的时候,闻到里面飘出来的菜香,突然觉得这是他的归宿,于是下定决心出家为僧。念生不解,“那后来猪瘟不是没了,病毒已经清理完了,猪肉可以吃了,你来这不后悔吗?就不想再尝尝猪肉和酒了吗?”放生笑,“从前我不知,习惯了喝酒吃肉,以为这就是我要追求的,没有信念浑浑噩噩度日,殊不知某天习惯的东西从我生活中抽离,我才发现我是有多么的虚无,我要找到支撑我活下去的信由,现在我已有我喜爱的食物,也找到了我此生的信念,过去短暂迷恋的,有何放不下呢,阿弥陀佛,我去挑水了。”另一个小和尚叫“忘生”,他整日沉默寡言,就知道念经面壁,念生试图与他搭话,但他总是不理不睬,念生跑去找方丈,方丈只叫他回去抄写经文。念生很气愤,晚上坐在水井边愤愤不平,“你我同为僧,对凡尘无欲无求,在这边就我们几个相依为命了,还这样态度,简直有辱我佛家弟子乐善好施的品格!”南院的住持路过看到此番景象,笑着走到念生身边,念生还陷在不满的情绪当中,并未注意到身边已坐下一个人,反应过来一看吓一跳。住持笑道“看你教育起来一板一眼,怎么胆子如此小。”念生撇着嘴不语,住持指向外墙的天空,“你可向往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我不懂何为向往,我只知道我这人喜欢弄清楚事理,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与人交流,为什么执念,为什么板着脸不快乐,所有那些眼睛看不清楚的事,我都想弄明白。”念生就这样冷静,两眼直直地看着住持,他喜欢这样看别人,像是要把一个人看穿看透,却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忘生他没有记忆,生下来便如此,也不知道父母在哪,他是我在街上拾回来的,那时候就看到他坐在街口,呆呆地看向远方,就这样从清晨到黄昏,未曾离开,好心人给他丢的饭菜,也原封不动在他面前,他就那样坐着,我走过去,问他坐着干什么,是在等什么人,他不答,我好心劝他,说天黑了可能有事回不来,明天再等,他淡淡说‘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当时我看他那决绝的样子,以为是被父母狠心抛弃的孩子,就问他愿不愿和我来寺庙,他只问我为何,我说佛家会让你忘记那些人世间不美好的事。“从未记起,何来忘记?”他那样平静地望着我,我也一时愣住。过了一会,我牵着他的手,说“记也好,忘也罢,凡尘俗世,缘生缘灭,勿念。”他便和我一道走了,那年他八岁,如今已过十年,在这十年,他竟一点都没有改变,忘生这个名字是他自己想的,他说他缺的那份,希望在这里能补上。”念生听完耷拉着脑袋,有些惆怅,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努力去找那几颗微亮的星。“念生啊,总是想去了解他人的执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执念呢。”轻飘飘的一句话飘到耳中,十三突然惊醒,睁开眼看向窗外,外面天空已大白,太阳又出来了。
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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