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稻谷

一袋袋,大袋小袋的稻谷,横七竖八地放在水泥埕上,另外一边,已经倒了一些刚打好的稻谷在那里,用箩挑回来的,小时候是大人们挑,当我长到有1米6 多1米7,看着像个大人的样子,就由我来挑了。

还别说,这一担稻谷,是真的沉,毕竟饱含水分。扁担放上肩膀的那一刻,感觉浑身都是力量,腰腹一收,叉开的脚一发力,就挑起来了。抓着两只箩的绳子,晃晃悠悠地走在稻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生怕踩到刚割好的稻茬儿。

稻田之间的小路很小,赤脚比较好控制,这一担水稻,得挑好了,不能洒不能摔倒,即使是洒掉了一碗的分量,祖父看到了都会很心疼。所以,有时,我还是喜欢扛那种一袋袋的,肩膀不会那么疼,走起来也比较方便。

很快,祖母已经把稻谷铺满了一个埕,铺得很均匀,正在用钩耙去掉一些稻草叶和其他杂物,这些稻草叶之类的,都是在田里用打谷机打谷的时候打下来的,人力踩的打谷机,转速可以很快,上了高中的我,可以在上面踩上好久,得亏我天天踩单车上学放学,练就了两只粗壮的大腿。

此后的每天早上,做完家务之后,就是张罗着把稻谷弄出来晒了,一直晒到下午的5、6点,眼看太阳快要落山,才收回去。

农历五六月的太阳,相当毒辣!正午的时候,没有晒东西的水泥巷面,温度高得离奇,我试着光着脚在上面走,走不到十步,脚底一阵灼热,痛了我好几分钟!

可是晒稻谷,哪有不用在太阳底下晒的道理,而祖母好像不怕热一样,戴着个斗笠,不知疲倦地在大太阳底下,用钩耙去杂质、赤着脚翻稻谷,俗话叫“踢粟”,即是晒着晒着就要去翻一翻,让稻谷晒得均匀一些,水分也跑得快一些。

其实,哪里是祖母不怕热,是每逢到了收稻谷的时节,她总是闲不下来,又不放心我们去做,觉得我们不晓得,又心疼我们,不忍心我们出去晒太阳,便样样都要亲自来。出去一趟回来,坐在石门槛上乘凉,她的薄短袖衫,早已湿透一大片。

我家人口多,种的田也多,收的稻谷也非常多,往往,自家门口的埕是不够晒的,得和别人借埕来晒,很多时候,还晒到了学校门前的篮球场去。

虽然有一个个补丁,也不是很平整,但胜在面积够大,一个球场可以顶好几个门口的埕,晒下去一大片,收起来的时候却也方便,直接放在学校会议室旁的走廊那里就好。

有时,我们晒好了,别人也去晒,下午他们在收稻谷,我们想打下篮球,他们还不给,拿个梯子,把我们刚挂上去的篮网,给取走了,我们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偷偷地骂他——一张网而已嘛,只要篮框篮板还在,篮球还是可以打的,丝毫不影响。

有的人,甚至还晒到了马路上去了,当然,要留一半出来让车辆通行。

晚稻好一些,只是晒稻谷,倘若是早稻的时候,大暑前,有时还会赶上收花生,勤劳的祖父,也是闲不住的人,春天种下的花生,小暑时节就差不多熟了,最晚不会超过大暑,收完稻谷的时候,花生也可以拔了,刚好是暑假时分,我们可以帮很多忙,帮忙拔、帮忙摘。

于是,就会有的埕晒稻谷,有的埕晒花生,太阳底下,都是金闪闪的,很晃眼,那是收成的光芒,是希望的光芒,稻谷以后可以碾成米,是一家人的口粮——种田的人不用买米,都是自给自足;而花生的用途多了去了,可以用来榨花生油,可以用来做粿,新鲜的,可以用盐水煮来吃,一家人,围着一大锅花生,吃得不亦乐乎。

最怕的,是那种说变就变的六月天,稻谷花生晒得好好的,才刚坐下来歇息,突然风云变色,阴风四起,豆大的雨点说来就来,一点不留情面,于是所有人立刻投入紧张状态,连午休的祖父也起来了,众人收稻谷收花生,收得了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行,先扫成一堆堆,一张张大薄膜纸一盖,先保住再说。等到手忙脚乱地折腾完了,嘿!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

得,又得重新晒回去了……

运气不好的时候,一天里可以这样来回折腾好几次,几乎没有一刻是闲得住的,晒下去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着那小孩脸般的老天。

假如顺利,三五天之后,稻谷渐渐变干,花生也差不多了,于是,哪样干得快,就先处理,在收成前,稻谷还要扬一下,去掉最后的稻草屑和空谷子,祖母和母亲她们,有时还有婶娘,一簸箕一簸箕端起来,在风里扬,风一吹,草屑和空谷壳飞了出去,剩下的都是颗颗饱满的,我则负责在一旁边,用另一个容器,装好倒到簸箕里。

祖母用牙咬一下,嘎嘣脆一声响的,就是干透了的稻谷,终于可以收进屋子里了,还是用米袋或者化肥袋子,装成一袋袋的,刚记事时,家里还有几口大瓦缸,有我人那么高,可以装下两三个我的,稻谷可以装进里面保存起来。后面,先后买回来两个铁皮做的粮仓,圆柱形的,容积很大,能装完所有的稻谷,下方有一个活动小门,可以随时打开来接稻谷,拉去碾成米。

祖母把那些稻草屑和空谷子扫成一堆,点起火,让它们慢慢燃烧,不时,会有几个有米的谷子,烧着烧着哧的一声,爆出一个白花花的爆米花来。我一看,乐了,偷偷去捏了一小把刚装好的稻谷,丢进火堆里,看着一个个的爆米花炸出来,再挑出来,攒成一把,躲到一旁,慢慢品尝。

还试过,偷偷丢了个蕃薯进去,只是晚上忘记了去捡出来,第二天火堆灭了,才想起来,去灰里掏了掏,那蕃薯,已然烧成了炭,焦黑一团的,没法吃了。


(文中插图均来源于网络)



公羽先生,男,中年大叔,热爱运动,尤其篮球,20多年马刺队铁粉;喜欢音乐和写作,想用有限之水平,记载无限的事情,有时也会脑洞大开,纰漏之处,敬请指正及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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