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许先生的第一封情书
许铭泽同学:
展信安好
近些日子与你走来,未曾觉得烦闷,却时常暗自惴惴不安,生怕哪天你觉得顾浅这个人颇庸俗与无聊,而离我远去。
我是如此深知自身有多匹配不起你,距离你有多遥远,这中间恐怕是不可横跨的鸿沟。
你经常问我作文里写过那么多人,为什么从不提笔写写自己。
傻瓜,写自己多难为情。该如何笑怎样快乐都用文字记着,自个儿看是回味,给别人看就成了闹剧。
可这次,我想把自己写成信,铺展开给你看。
初二的时候你和我隔着过道当同桌,我沉默寡言,你高冷不理人,怎么看我们两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可有次放假回来后,无论上什么课你的铅笔,橡皮,修正带的都要从桌子上掉下来,滚到我桌底下。
每掉一次,我便捡一次,然后接受你一句没有温度的谢谢。当时我就觉得这全班第一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老像幼儿园的孩子一样管不住东西。
谁知道这掉东西捡东西的,居然让我和你熟了起来。
那次我被留校,你在教室里等我回家,冲我说顾浅走吧。真的,那个时候就莫名心里疙瘩一声,好像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所以,亲爱的许铭泽同学你知道吗,在顾浅同学没发育齐全的14岁年纪里,第一次明白心动的对象是你。
那个时候我没有朋友,和晓丽也从来不会聊起这类话题。全世界的人都仿佛在聊着关于喜欢,而我却浑然不知。
当时只觉得每天早晨你进教室的时候,我总是无意识的抬头便看到你。解不出的题,朝左边转过去,就能闻到你身上独特的中草药味道,厚着脸皮听你给我讲老师都不会提的题目。
关于中草药的味道我问过你,你当时说‘因为爷爷开药房,小时候没东西吃,就老喜欢去爬那些药柜找些什么中药当零食吃’。
许铭泽同学,你当年真的把我萌死了好么。
当然不是所有情愫初开的人都会明白这微妙的情绪,我迷迷糊糊的用自身雷达搜索着关于你的一切,却好像更多的是忐忑。
记得有一次班里晚自习,那时已经入秋,白天气温高短袖就可以,可一入夜气温就猛地降下来。我那天没带外套,又没回家吃晚饭,晚上一个人坐在开着窗户的教室里缩成一块,又不好意思让靠窗的同学关掉一下窗户。
不久你便在座位上脱自己的红色卫衣,末了从手中递给我,让我穿上。我当时又喜又惊,你递过来衣服的那瞬间特别感动。可是,当时我是那么自卑,明知你对我好却不能坦然接受。
摆摆手冲你说没事,不冷。固执如你把衣服塞到我桌上,霸道又不可理喻。不小的声响引来了班上自习同学的注视,我脸更红心里更害怕,把你衣服默默推到桌子边缘,把椅子朝着远离你的方向挪了过去。
最后还是你不再坚持,起身把窗户关着,和我一般穿着短袖坐在教室里。
你呀你,如太阳般耀眼让角落的我如此渴望,可是又太炙热让我退却。那段时间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是晓丽,是不是也许就和你谈笑有如,勾肩搭背熟捏到不行。而不是像只地鼠一般,只能偷偷看,默默心里羡慕。
可还好,你未曾嫌弃。
你不开心的时候喜欢闷头走,第一次知道你这怪脾气也是在初二。你从老师办公室回来,沉默不语,脸上没有表情。
下一节课是自习,你才呆了没两分钟就起身从后门溜达出去。当时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你出门没多久也溜了出去。
担心你放不下你只好跟着你,你出门后一个人闷头朝着教学楼后边走。出楼梯时,阶梯下的大槐树开满了槐花,风吹过洋洋洒洒落下一大片。你走在槐花里低着头,脚步却明显放了下来。我跟在后边,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
如果你当时回头,我两没准就是历史性的在槐花雪里对视。
绕过教学楼,穿过后花园,从操场旁边小铁栏爬进去,偌大空荡的操场便出现了你,穿着蓝色校服一个人绕着操场走。
我在铁栏旁边的小道看着你,明知你不开心,却没有勇气跨过这道栏杆去和你说会话。说什么呢?安慰,我并不擅长。询问?我并不会。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跟着你,远远的看着。
我把栏杆旁边的石板都数了67遍,你才从操场准备出来。在你之前回到教室,装作一切没有发生的在你回来后问你题。
语气里没有不耐烦,也没了暗沉着的脸色。变成另一个人,仿佛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落在你眼里。
觉得你如此的好,却又离我如此的远。我两的关系就是忽远忽近让人看不真切,也道不明白。
我始终觉得我和旁人没什么不同,所不同的估计就是和你成为同桌。晓丽曾说和我同桌之后的你,比初一和善多了,是我改变了你。我哪里敢担当如此大的殊荣,更多的是无形中你所对我的改变。
你在我心里,始终都是特别而又唯一的存在。
当时我并不知晓在你心里,我是否是个稍微特殊的身份。迟疑胆怯自卑,这些与生俱来的性格在我的骨子里深深烙印着。这也是为什么初 三转学后的我,未曾告知你一声。
并非不想,实则不敢。
初三的日子不好不坏。
市区的学习压力不再和城镇一般,可是无形之中的格格不入,总觉得被这个世界所遗弃。最熟悉的亲人是外婆,却不能常伴左右。以往每日去学校的期盼是希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也变成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
小心翼翼的做好一个局外人,安安分分的上学回家吃饭。想来也不怕你笑话,有一次周五放学,路上的人何其多,不经意的时候扫到前边有个人的身影特别像你。居然就腿脚不听使唤的跟着那人走了许久许久。一直走到在我完全陌生的地方,那人一拐角不见了,我才反应过来。
事后想想之时都觉得自己魔怔的厉害。
再后来就是得知你和我在同一个学校。曾在一本小说中看到说热恋中的男女,在分开之后找寻对方最好的办法是其中一人站到最显眼的地方,等着另一个人朝之走去便可。
我们之间,竟隐隐相仿。
你总是如此耀眼的出现在我所能看到的地方,开学典礼的致辞,年级第一的荣称,以及无处不在对你的议论。
高一的时候我同桌是个比较胖的女生,她极其热衷于八卦。远到校门口的明星八卦杂志,近到隔壁班谁谁谁早恋。永远的热血,永远的“我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多亏于她,我总是能够第一手得知关于你的消息。比如你们班哪节课篮球比赛,你穿几号球服。又比如这次年级考试,你的语文再次拖你后腿让你无法跻身前三,被语文老师气的在办公室破口大骂你不把他当回事。你哪里是不把他当回事呀,你根本就是不把所有语文相关的当回事。再者便是你的那些小桃花,开了几朵又开在了哪。
我们始终未曾直面打过招呼,渺小如我仰望着耀眼似你。我曾想过我们俩重逢的话,场景在哪?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又或者,你是否还记得我。
追随你的脚步实在是太过艰难,语文老师曾说比happy ending更为开心的一件事是破镜重圆。中国人兜兜转转的祈求着圆满,和谐。不过都是在经历了许多分开,别离之后才明白圆满是如此重要。
于是,我们重逢了。
可在重逢之前你不会知道,我来来往往的在草坪中间的石板数了多少次的129格,在那棵茂盛的香樟树下絮叨了多少次,才鼓起了勇气在元旦晚会那天跟着你走出了体育场,冲着你叫出了那声:许铭泽。
我是如此害怕叫出口的那句会被你一个冷漠眼神所打败,所幸你总是如此让我意外。我对于很多事情都不会记在心头,可关于你的种种,却偏偏都印记深刻。
那晚我们坐在升旗台下,你看着我喝巧克力奶茶吃面包,伸手揉我短短的头发,和我说语文老师多么无聊,物理老师的讲题思路永远保守。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两从未分开过。
你看,人们总是希望于记住许多的快乐,而去自动忽略掉所有的痛楚。我也不例外。总是希望把和你的过往都一一记载下来,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乃至于更久我都能看到回忆起你带给我所有的心动。
十六岁的顾浅,深深地喜欢着许铭泽呀。
我们之间总是误会重重,很多时候我不愿开口,你又察觉不到我内心细微的变化。可是你真的足够足够好了,问题也许出在的地方是我。
如果这时候真的有上帝的话,那他一定看得到我其心可鉴明月的下边要和你说的话有多么不忍心。
静子和廖凡的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们才十七岁,却用了那么长时间去喜欢去爱另一个人,而且还如此的奋不顾身。周围人议论纷纷,说着她傻,怎么会喜欢上廖凡那种人。也有人欣赏她的侠客精神,鄙视廖凡胆小是个缩头乌龟。我对于他们的感情并不愿多做议论,可是事件的背后折射到我,着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静子尚且家世长相成绩均不差,反观我倒显得一无是处的很。我没觉得自己是个会有多大作为的人,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辈子也许就是我最大的福分。可如今,却妄想和你有个未来。
我觉得挺自不量力的。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又如此的优秀,我的存在好像只会是拖累。进入高三之后,明显感觉得到周围人隐隐的压抑感,所有人都在朝着唯一一个目标前进。我所想的不多,但是想努力一下去争取一个有可能和你并肩的未来。但是,不是现在。
你最近几次考试都退步的厉害,每次谈及你都轻描淡写。可分明黑眼圈的痕迹重到无法掩饰,如果困扰于我,很想和你说你一声抱歉。
我们,也许只能走到这啦。
未来还很长,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必要急于这一时,大可慢慢的走,暂且的分开。
毕竟,十八岁的我们还有无数种可能。
顾浅
周末在家大扫除,清理旧物箱时,从一堆日记本当中找出了一封信,拆开看,原来是当年高三给许先生写的“情书”。
看罢竟觉得当初的自己怎会如此可爱,傻愣傻愣的。
细细算来,这并非是写给许先生的第一封信,但是却一定是第一封情书。记得当时高三经历着学业折磨,吴静子转学,许先生的成绩下降颇多的影响。
本身便不是多么激进的性格,遇事了要么打破牙齿往肚里咽着,要么就鸵鸟埋沙堆的躲避。当时的自己觉得和许先生的关系颇让人议论,拖累他成绩下降,自责不堪之下,想着学古代卓文君作《白头呤》一般,一信表决意,两人如此不相往来的好。
可奈何没有卓文君的文采也没有她那般果断,信来来回回犹豫了好久,终究没能送出手。心里却坚定的不以影响他为前提,自己慢慢远离便好。
当时的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不知道又哪里惹我生气了,低声下气的道歉了好几次。他道歉的语调柔和极了,像只毛茸茸的小狗根本不知道为何的主人不理睬,还是摇着尾巴想去讨好。我始终淡淡的拂了他的意,许是后来他在高压之下也终究觉得猜我这颗脑袋里在想什么,远远不如去多解几道数学题来的容易吧。
我两,终究如我所愿渐行渐远渐无书。
现在再看这封信,觉得当年的顾浅真是固执的可爱。要是回到当年,不知道许先生看到这封信会如何?恼怒?震惊?亦或者淡然接受呢?
现在也只能想想了。
我正准备把信好好地叠好放回日记本里的时候,发现信的另一侧写了几行字,隽秀有力极其工整的用黑色钢笔写着。
顾浅同学:
展信并未能安好
你这封尽管没有寄出的信,可我看到了还是觉得不回复十分不绅士。对此,我只能表示小小的歉意,毕竟回信的时间有点晚。
我这几天和你住在乡下,很清闲,难得的早睡早起还有你。这封信的到来也是极其偶然,帮外婆整理你的杂物,我必须承认好奇心驱使之下,我翻看了这封信。
说起来你的自责大可不必这么明显。毕竟当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不过能听到十八岁的顾浅说出,她十六岁深深地喜欢我。就算现在才看到,我依旧很高兴很高兴。
十六岁的顾浅,你是那样的好看,还喜欢我,我也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不过,21岁的顾浅依旧好看,依旧那么令人喜欢。
许铭泽
才惊觉这是和许先生一块回外婆家住的那段时间,谁知道21岁的他竟然回应了顾浅同学十八岁时写的信。
时空旅行的恋爱吗?我不禁觉得很好玩。
放下东西打开电脑,想着给他写封信。古人表达思念之情时,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如今没有烽火,家书倒是可以有。
“想和你住乡下,住老房子,看山看水早睡早起。清晨,门前溪水潺潺,屋后竹林氤氲。升了炊烟就去做饭,折了日头便去农间劳作。夜来纳凉,深井冰瓜,萤光点点,用足够长的一生,和你呆一块。”
点击发送,不知加班的许先生收到这封信之后会作何感想。
“乡间小宅已有,溪水潺潺竹林环绕恐得等上多年,缺一口老井,好在余生有你作伴,想想也可凑合。晚饭院子里黄瓜熟了,可以摘下腌点吃,回家吃饭,陪你喂猫。一辈子还很长,我们大可慢慢走完。”
24岁的许先生,小浅依旧很爱很爱你如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