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夏天貌似都不热,热的只有姥姥家那条长长的路上叫个不停的知了。
总是觉得我是在那个山沟沟里的姥姥家长大的。姥姥家里好像有好多吃不完的好吃的、玩不够的玩具、一直有意思的秘密基地……姥姥家是我童年快乐的港湾。
小的时候生活总是充满了期待,期待着课间十分钟,期待着每周五的微机课,期待着回家后妈妈炸丸子我坐在棒子垛上听着矿部传来的广播。最最期待的是每个假期的到来我可以去离家“好远”的姥姥家。
去姥姥家有两条路。有的时候是坐在爸爸自行车的二道杠上,有的时候是走过花很多树也很多的山路。骑自行车去是爸爸妈妈一家人去,走山路是我和妈妈或者爸爸两个人去三个人的情况很少。现在回想起爸爸骑着自行车后座是妈妈前面放着我的时候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走山路的时候边走边玩,和妈妈开玩笑,一口气跑很远,跑到拐弯处有一棵树或者一丛高高的草,躲在后面等妈妈过来的时候再开心地跳出来吓妈妈一下。妈妈也很配合,这时候两个人的笑声能穿过一片片树林,穿过山沟里,传到树上的鸟窝上,传到外出捕食的野兔子耳朵里……和爸爸一起走的时候,他会教我用路边上刺槐椭圆形的叶子吹口哨,会和我赛跑,会在半路上停下来和我去大姑家坐一会……
走过了弯弯曲曲的小路,爬上一个高高的山坡,再走过一段平台宽敞的山顶路,下了山坡路过时而有大黄牛饮水的一小潭泉水后就可以看到村庄了。这时候我会央求爸爸或者妈妈在路过的小商店里给我买一些好吃的,有时候会是一些糖,有时会是一些糕点,更多的是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冰棍。边走边吃,因为还有万里长征刚走完三分之二。但是真正有期待的路也是在这剩下的三分之一里。走在忽悠悠的用“禁烧”加枯草和几个木头搭成的小桥上时就可以听见小河水潺潺,叮叮咚咚一路欢歌笑语地向西南方向流去,在不远的树林里有时候会碰到在那里迎接我们的比我大三岁的大表姐,高高的成不规则排列的榆树下,表姐在有野花的草丛间靠着发黑的榆树干坐着,见我们时,几乎我俩同时跑向对方的。我们一路有说有笑,蹦蹦跳跳,合着清脆的溪水声久久地久久地不停歇。见到表姐后在路上遇到的亲戚也开始多了起来,各种舅舅舅妈们在我甜甜地问好后,对爸爸妈妈夸我懂事、又长高了。在丁字路上总会看到姥爷或者姥姥坐在垫子上和左右邻居唠家常或着碰到姥爷推着手推车推柴火又或者站在那里眺望我们……
姥爷是在我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过世的,肿瘤在他的肚子里住了六、七年,也折磨了他六、七年。姥爷去世前的春天,早晨起床的时候给我看他瘦的皮包骨的小腿,我没有说话,因为说不出来喉咙已是哽咽,生怕一张口便眼泪不听使唤。如今再也见不到在路上推柴火、张望等待我们的姥爷了,他在半山腰处长眠。
暑假开车回姥姥家时,看到印象中参天的榆树只剩下树墩,旁边盖了烂尾的牛棚,小桥在我十几岁时便换了石拱桥,下面也没了欢快的溪水。想起来大约有五六年没有走过那条经常有的山路了,最后一次走时路上杂草丛生,那有黄牛饮水的小潭泉水早已经干渴。村庄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搬离了小山村,姥姥家村里的孩子都逐渐长大,四散在外,就连小时候在村口处等我们的表姐孩子都快一岁了。当然,还有当年在路上和我开玩笑的爸爸妈妈,皱纹爬上了他们的脸,头发也被时间挑染成了些许灰白。
现在离家在外,梦见最多就是去姥姥家的路,有的时候是现在的自己,更多的时候好像回到了童年,又回到了那个不热的夏天,梦中我和爸爸吹着刺槐叶子边跑边笑,妈妈在后面喊着“别摔着”,迎面是等待我们的姥姥姥爷和表姐。一切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改变着,山路上会长草,孩子们会长大,亲人们也终将会一个个离开。回想起来,我最爱的不是那时路上边走边玩的撒欢,而是足矣温暖我一辈子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