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晟在炕上居高临下地冲李瑞晶挤眉弄眼，呲牙咧嘴地做了一个鬼脸，粗着嗓子嘶吼一声：“嗷呜—”然后又转过头去抢李瑞昭手里的骰子了。

李瑞晶晃晃悠悠地走到里间，无精打采地抱着储蓄罐，斜靠在炕沿上，默不作声地想着不知道什么心事。

赵新芹抬头看见了小姑子，发现她的情绪低落，不由得笑着说：“小姑，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儿吧？”

李瑞晶恹恹地说：“我才不和你们玩儿呢，忒没意思了。”她心里有点鄙视地悄悄嘀咕着说：“老娘们家家的，谁和你们瞎掺合啊。”她好像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女娃娃。

周素娥摸了一副好牌，兴奋得笑着、叫着：“我赢了！我赢了！”她冲着赵新芹喊着：“大嫂，给钱，快给钱！”不等赵新芹有所动作，她自己就伸长了胳膊去拿赵新芹面前的筹码。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王桂枝，意思是：“我赢了，快给我钱吧！”

王桂枝心中有点不喜。她觉得这个三儿媳妇太不稳重，家里人玩个小牌，这样咋咋呼呼的，太小家子气了。她云淡风轻地把筹码数给周素娥，然后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要去煮饺子了。”说完，站起身就离开了牌桌。

周素娥正玩得兴起，忽然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觉得很扫兴。她看着赵新芹，轻声嘀咕着：“咱妈这是咋的啦？不会是输不起了吧？”

赵新芹默默地看了弟媳妇一眼，并不接话茬。她收拾好手头的筹码、牙牌等物，轻声说：“咱妈已经去厨房了。”意思就是，咱俩还是赶紧一起过去干活儿吧。

周素娥悻悻地把自己的筹码收好，这可是她赢了的银钱，最终可以兑现的。然后，两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一起慢慢走进了厨房。

李瑞晶默默地看着母亲和嫂子们的互动，心里想着，我今后不要过这样的日子，太平淡、太没有自己的价值了。她小小的心灵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梦想。

“小丫头，过来替大哥摸两把。”李瑞昀的声音唤醒了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李瑞晶。她脆生生地答应着：“哎，我来了。”紧着迈开小短腿，快速跑到了麻将桌旁。

李瑞昀把位置让给李瑞晶，自己站起来，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懒驴上磨屎尿多。大哥怎么又去茅房啊？”李瑞昭一边搓着麻将，一边阴阳怪气地嘲笑着自己的兄长。

李鸣岐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瑞昭一眼，却没有吭声。他心里认为，有些时候让事实说话，会比长篇大论的说教更有力。

李瑞昀一去，许久没有返回牌桌，李瑞晶兴奋地和父亲、兄长一起打了好几把牌，居然小胜，略有盈余。

“小丫头片子厉害啊！”小输了一点的李瑞昭不甘心地怪叫：“大哥掉茅坑里了吗？还不回来？害得我输给了小丫头！”

李瑞晔有些嘲讽地瞥了三哥一眼，嘴里讥讽道：“三哥你傻呀？你哪只眼睛看到，大哥是去茅房了？”

“不去茅房，他跑哪儿去了？”李瑞昭不服气地怼道：“一走老半天的，也不见回来！”

李瑞晔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李瑞昭，默默无言地摇摇头。

李瑞昭被李瑞晔的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还有点发虚，又不能发作出来，憋得脸都有点红了。

李瑞晶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地说：“大哥肯定是去厨房了！”

李瑞晔转脸看着李瑞晶说：“还是咱老妹子聪明，善解人意啊！”

“你是在说我笨吗？”李瑞昭的脾气要被点燃了，语气不善地冲着李瑞晔低吼了一声。

李瑞晶好心地提醒李瑞昭道：“三哥，大哥一定是心疼大嫂怀着宝宝行动不便，跑去厨房帮忙了。”

“呃，啊？”李瑞昭闻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妻子也是身怀六甲，也在厨房忙碌着。他小声嘀咕着说：“大哥真不厚道，竟然这样陷兄弟于不义之境地……”

李鸣岐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桌上的麻将牌一推，语气平淡地说：“时候不早了，不玩了。你们把桌子收拾收拾，一会儿该吃送年饺子了。”说完之后，他站起来，走到炕前，招呼玩骰子的儿孙们收拾东西，准备吃饺子。

李瑞晶一边帮着李瑞晔收拾麻将牌，一边睁着大眼睛，天真烂漫地问李瑞昭说：“三哥，你不去厨房看看吗？”意思是，你不去帮帮三嫂吗？

李瑞晔调侃地说：“君子远庖厨嘛，三哥怎么能去厨房？”

李瑞昭有些尴尬地说：“小丫头片子挺好多事儿的哈，你怎么知道我不去厨房了？”后面这半句话是冲四弟说的。说完之后，他立刻离开了房间。

时间接近子夜，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鞭炮声声。守岁的人们开始迎接新年了。

自鸣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自顾自走动着，一分一秒地向着一年的终点靠拢。“叮当、叮当、叮当……”一阵悦耳的声音悠扬地响起，新年到了！

李鸣岐带着儿子们走到院子里，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意味着辞旧迎新，新年伊始。

回到屋里，两张八仙桌上摆满了几大盆热气腾腾的水饺，男女老少都围着桌子，喜笑颜开地准备着美美地吃上一顿过年饺子。

王桂枝和两个儿媳妇儿给每个人都准备好了餐具，和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汤。每张桌子上有一小碗捣烂的蒜泥，配着酱油、醋和香油，每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取用。

大家欢欢喜喜地吃着饺子，李瑞晟却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饺子，两眼却滴溜溜地转着，不时地看看每个人的表情，期待着发生点事儿。

“哎哟！”正在狼吞虎咽的李瑞旭突然叫了起来。他一边放下手里的碗筷，一边捂着腮帮子说：“疼死我了！差点儿没把我牙硌掉了！”说着，在大家的注目之下，吐出一个锃亮的铜钱。

“五哥，新年好运！”李瑞晶头一个跳起来，笑着对李瑞旭祝福。

李瑞旭捂着腮帮子，哭笑不得地说：“老妹子，五哥不知有没有好运，反正现在是牙疼得不行了。”

其他人根本无视李瑞旭捂着腮帮子喊疼的样子，都笑着对他说着祝福的话语。李瑞旭呲牙咧嘴地表示自己很不爽，却惹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李瑞昭不屑地说：“谁让你囫囵吞枣地一口一个饺子了？慢慢咬着吃，就不会硌着牙了。你就是活该！”心里嘀咕着，这好运气咋就这么落到这傻小子头上了呢？

王桂枝轻声笑着说：“这孩子，来年不知有啥好事儿在前头呢。”

虽然李家的人都不是很迷信，但是，新年伊始，希望一切顺利、诸事如意的心愿都是一样的。

坐在一旁的李鸣岐，一边看着家人们互动，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饺子。他夹起一个看起来有点大个儿的饺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忽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视线，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吃着饺子，只有李瑞晟的眼睛不安分地溜来溜去地扫视着众人。父子俩的眼神对上了，李瑞晟微微一愣之后，马上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低头吃着饺子。

李鸣岐心中了然，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悄悄地把嘴里的饺子吐出来，端起手边的饺子汤，狠狠地喝了几大口。

“哎哟！”这回叫起来的是一直有些不安分的李瑞晟。他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大叫：“我咋这么倒霉啊！”

全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只见李瑞晟嘴上满是深色的大酱，就连衣襟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渍。他正急赤白脸地拼命往外吐吐沫，看上去有点儿狼狈不堪。大家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李瑞晟这是咋的啦？

李瑞晔眼珠一转，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大笑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指着李瑞晟说：“哈哈，你小子是不是包了大酱在饺子里，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了？”

李瑞晟顾不上回答李瑞晔的问题，也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大家好奇的目光。他低着头，拼命吐了一阵子，端起饺子汤，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光了整碗饺子汤。

王桂枝在一旁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老儿子，轻声劝阻着：“瑞晟，你慢点儿喝，一会儿小心呛着了。”

李瑞晶在一边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嘻嘻地对着弟弟说：“教你不安好心，害人不成，自食其果了吧？”

李瑞晟冲着老姐一咧嘴，做个鬼脸，发出怪声：“呀—”然后傲娇地一扭头，假装无视大家包含笑意的眼神。他心里无比懊恼，如果知道自己会吃到这个饺子，就不会包大酱了。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

片刻之后，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转移，李瑞晟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不禁想起，不知那一大团咸盐被谁吃着了，怎么没个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