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这首诗是卫国人对卫庄公夫人庄姜的赞美。前面讲《邶风·燕燕》的时候,提到过她。《左传·隐公三年》载:“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赋《硕人》也。”因此这首诗的背景和主角是没有什么争议的。
第一节,“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身形修长一美人,麻纱罩袍锦绣衣。(她是)齐侯的女儿,卫侯的新娘。齐国太子的妹妹,邢侯的小姨子,谭公又是她的姐夫。
硕人,美人,这里指庄姜。颀(qí),修长。古人不论男女,都以高大为美。衣锦,穿着锦衣。褧(jiǒng),妇女出嫁时御风尘用的麻布罩衫或者披风。齐侯,指齐庄公。子,这里指女儿。卫侯,指卫庄公。东宫,太子居处,这里指齐太子得臣。邢,春秋国名,在今河北邢台。姨,这里指妻子的姐妹。谭公维私,意谓谭公是庄姜的姐夫。谭,春秋国名,在今山东历城。维,其。私,女子称其姊妹之夫。
开场先介绍身材修长的庄姜,锦衣出行的情形,依次介绍她与众多诸侯之间的家庭成员的关系,显示她高贵的身份。
第二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的手好像春天的柔荑,皮肤好像凝脂那样白润,脖颈嫩白柔顺,牙齿洁白整齐,美貌青黑细长。嫣然一笑真美好,顾盼之间可传情。
荑(tí),白茅的嫩芽。领,颈。凝脂,冻结的油脂。蝤蛴(qiúqí),天牛的幼虫,色白身长。瓠犀(hùxī),瓠瓜子儿,色白,排列整齐。螓(qín),似蝉而小,头宽广方正。螓首,形容前额丰满开阔。蛾眉,蚕蛾触角,细长而曲。这里形容眉毛细长弯曲。倩,嘴角间好看的样子。盼,眼珠转动,一说眼儿黑白分明。
介绍完了庄姜的身份之后,紧接着就描绘了她的美貌。这段诗,对于她的美貌,连用了五个比喻句。尽管我们对她的美貌仍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受,可却通过这些可感触的细节,有了大概的了解。
比如介绍手,说它像初春之际刚生出的茅草的嫩芽;介绍皮肤,用的是冬天凝固的油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它的雪白柔滑;介绍脖子和牙齿的时候,虽然并不是很确切,可仍然强调了“白”(可见自古以来白就是美的重要指标)。
这样一连串比喻下来,庄姜就成了美白广告中无懈可击的模特一般,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三节,“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她身材高大苗条,送亲的车队停在城郊。四匹雄壮的骏马领队,马嚼子上裹着红绸。野鸡花尾装饰着马车,一路走向卫国的朝堂。卫国的大夫早早地退了朝,不再让国君为琐事操劳。
敖敖,修长高大。说(shuì),通“税”,停车休息。农郊,近郊。四牡,驾车的四匹雄马。有骄,骄骄,强壮的样子。“有”是虚字,无义。朱幩(fén),用红绸布缠饰的马嚼子。镳镳(biāo),盛美的样子。翟茀(dífú),以雉羽为饰的车围子。翟,山鸡。茀,车篷。夙退,早早退朝。
庄姜终于被迎娶到了卫国,来到了卫国的郊外停歇。马嚼子装饰着红色绸布,充满着喜庆的色彩。因为是诸侯国之间的婚姻,所以庄姜要到朝堂上面见卫君(没错,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朝臣们也很知趣,纷纷早早地离开,给二人制造亲密相处的机会。
第四节,“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黄河流水一片汪洋,河水北流浩浩荡荡。撒开大网霍霍响,捞出鳇鲟拨喇跳。出生的芦荻密密长,陪嫁的女眷队伍长,陪嫁的媵臣多神气。
河水,黄河。洋洋,水流浩荡的样子。北流,指黄河在齐、卫间北流入海。黄河在元朝之前,有相当长的时间都是北流入海的。活活(guō),水流声。施,张设。罛(gū),大鱼网。濊濊(huò),撒网入水声。鱣(zhān),鳇鱼。鲔(wěi),鲟鱼。发发(bō),通“拨拨”,鱼尾击水之声。葭(jiā),初生的芦苇。菼(tǎn),初生的荻。揭揭,长貌。庶姜,指随嫁的姜姓众女。孽孽,高大的样子,或曰盛饰貌。士,从嫁的媵臣。有朅(qiè),一说勇武的样子,一说通“桀”,豪杰之气,都通。
前面讲的都是庄姜的事儿,庄姜进了城,可她身后跟随的大队人马,仍然在过河。诗以黄河流水的丰茂和水产的丰富,来比喻庄姜陪嫁的人口、嫁妆之多。
庄姜虽然貌美,身后也有齐国这座靠山,可遗憾的是,她没能给卫庄公生下儿女。卫庄公(做太子的时候叫蒯聩)的父亲是卫灵公(也是著名的昏君),受到卫灵公宠爱的南子的迫害,被迫流亡到晋国,十余年后,又在晋国赵氏的帮助下,把儿子卫出公赶下台,重新夺回了王位(孔子的高徒子路,就是死于这次宫廷政变)。一个能把儿子赶尽杀绝的人,人品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所以庄姜一生空有美貌,也未能得到他的宠爱。
诗经专题第57篇,总第057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