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掠过的景致,通常都很美,都很神秘的。无法看得透彻的近景,和本来就不透彻的远景,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朦胧,如果是在清晨,大地起了层薄雾的时候,真的会有点象是仙景般美妙绝伦。从江南的小家碧玉走入中原大地的宽阔胸襟,最后踏进久违的西北高原。她有种生死轮回,仿如隔世的感觉。铁路边的小树仍旧没有长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以前的那棵小树早已不在了,这只是棵新的来替换它的罢了。
“你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百合笑笑,倒下睡了。火车其实已经过华山了。
伊儿早早的就来到站台来接她了,她没有叫他丈夫来,一则百合其实并不认识她丈夫;再则,百合向来都是轻装上阵绝不会带很多行李的;其实,最重要的是,百合说要去趟陕北,也许下车就转车走。,伊儿太了解她了。
九月的清晨,古城早已是寒气逼人的了。城市已然日新月异,只是这座火车站似乎像老学究一般不肯改变自己,对着每位来客一一作揖,可是来客匆匆都毫无礼貌的视而不见。回到这个城市,百合并没有旧地重游的兴奋,甚至见到伊儿也没有兴奋,倒是莫名的有些伤感。但是她还是以一个兴奋的拥抱迎接伊儿的热情。上次上海一别又是两年了,时光总在忙碌中头也不回的走掉。伊儿的心情是异常复杂的,再次见到百合自然是欢喜的,在曾经分别的地方再相聚,有时候更多的不是喜悦是对每次分别的感伤,伊儿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般,各种滋味在她心中肆意的翻滚,因为她很不情愿自己猜对了百合只是过路而已。两人在等待下一趟车的间隙,在城墙下的小公园寻了张石凳而坐。伊儿几次提及往事,百合也笑而不语,两人自然各自沉默。
待送走百合回到家中,丈夫很诧异伊儿这么快就回来了,在他想来,故友相见,必是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伊儿没留意丈夫的表情,径直回到房间。
踏上北上的列车,百合坐在靠窗的位置,任由窗外孤零零的树木们一闪而过,满目里,本就不多的绿色渐次被土黄取而代之。车上不多的人,三三两两,不管是否相识,大家都在高亢的聊着,夹杂着陕北话,西安话和河南话,百合断然是不会对这些谈话有任何兴趣的,只是偶尔会被妈妈训斥小孩的声音吸引,扭头寻声而望,孩子委屈的眼神又让她迅速把目光放在窗外的远方。她也知道,背后肯定有无数的眼神在偷窥着她,在这群人里面,她实在是与众不同。百合想象着,男人们在大声的聊着,却又左顾右盼,尽可能环视一周,以免被人察觉自己在偷看谁,男人们都心照不宣,百合想象着,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像是胜利的将军一般。女人们或许大抵都如此罢,别人若是多瞧了自己几眼,或是有打诨的言语,多半杏眼圆瞪,昂首而去,内心里却是骄傲的,仿佛集千万宠爱于她一人之身。
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又想起赫拉克利特的这句话了,百合心想,知道这句话的人一定不少,但知道赫拉克利特的人恐怕就不多了。上次北上也是孑然一人,但心情却是不一样的,上回更多的是充满了期待和忐忑,她极力想用些什么词来描述这次的心情,却又每每被妇人呵斥小孩所打断,索性便不再想,只是望着窗外,任凭景色像幻灯片般闪过脑海。
列车哐当哐当的前行,上次的蒸汽机车已经换了内燃机了,再不必担心旅途下来满身煤尘了。想到此,百合的内心是有些愉快的,窗外的绿树也仿佛多了许多,境由心生话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