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匹马。
不知何时他行到了沙漠,走了一程又一程,只留下一行或深或浅的马蹄印。
万籁俱寂。
难得一见的微风又把这匹马留下的唯一印记掩葬掉了,而那匹马只是在路上一直前行着,可能是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因为当他回过头时,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也可能是他不可以回去了。
这匹马,面相金黄色的,恍若深渊的沙漠,一种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有些倦了,却无意睡眠,模糊记忆中有谁告诉他,一只要向前走。他便这样做了,一直向前走,他曾穿过一片荆棘丛,些许殷红掉落于凡尘,那么刺眼。
他看到旁边的青草,略微失神后,继续前行,被欺骗过一次后总是刻骨铭心的,曾经满心欢喜地扑向那一抹浓绿,却只是一阵尘烟掠过,那一抹浓绿,消散无踪。
那匹马,不懂这海市蜃楼的虚幻,只感到被欺骗了。
他还记得,吃着青草的他,回过头去就找不到自己走过的路,失去了自己的方向,身旁唯有树影、云影、己影,他想问自己的影子,低下头,影子也低下头,也只是低下头,微风略过,斑驳的树掉落几叶,这匹马眼角有一点湿润,不知为何看到那掉落的几片叶子零落到地上,有种想哭的感觉,眼泪滴到地上,溅出一缕轻烟。
他想起了小的时候,还是小马驹儿,喜欢横冲直撞,肆意的奔腾,昂着头审视这一切,后来愈发强健,却不再奔跑,只是木木然间或一步周围灰白的牢笼,身上厌恶的枷锁,只有那一方天空,能让他感到一丝欢愉。
那天,缕缕青烟,恍若仙境,亦或是陷阱,望向深处,也是白色的苍茫,看不清前方的路,阳光出现时才能知晓吧,这匹马不管前路如何,挣脱枷锁,闯了出去,放纵自己。
良久,他行到这处沙漠,踩上炙热的金色,最初的新奇只化作浮沉飘散在空气中,化作夜晚的冰寒,刺骨,彻肤,蜷缩在沙子中,暂得些许温暖。
当一缕阳光泼在沙上,一处沙子翻卷着,一匹马显露出来,他好像想起什么,那磨刀霍霍的人以及反射到眼睛里刺眼的光,一一倒下的伙伴,视野里充满了红色,他闻到一股味道,是熟的自己。
他想,要快跑,跑到没有人的地方,,于是在那一天,在人们咒骂叫喊声中逃离。
只是,逃离后的现在的他,也快要死了,他很饿,很疲倦,不想跑了,他站在一个自己最满意的地方,慢慢睡去。
几个人影越拉越长,他们找到了这匹马,拿着鞭子,绳套,接近他时,人们愈发感到自身的沉重,挣扎,下陷,失去了呼吸。
那是一片流沙。
这匹马不懂什么是流沙,他只知道自己一条腿陷了进去,但终归逃了出去,于是将它选作追杀者的墓地,将他们做为自己的陪葬品。
几个人的殉葬,成为他来过的凭证,留下不可磨灭的刻痕。
因为他不想不留痕记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