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北方雪花飘

  原来北方的路灯与南方的路灯是一样。路灯光像标准的圆锥体,一排排飘撒金粉,我满脑子瞎想。

  厚重的羽绒服裹挟着我,拖着旅行箱背着背包走在哈尔滨大雪的街上。拿出手机“小陈,我刚下火车,你睡了么?"微信的叹号提示未发送成功,可能是来自南方的信号有些水土不服,我只能选择暂时放弃。

  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最大的兴趣就是对雪的,最喜欢的季节便是冬季,因为不仅放假,而且还下雪。不幸的是,我们县四面环山,像个保温桶锅,外地暴雪我们中雪,外地大雪我们小雪,外地中雪我们这星星点雨夹雪,其实就是下点小雨,不过全国大都在下雪,这儿不是特别行政区,不能搞特殊化。

  记得那年全国雪灾,我们这破天荒地来了场大雪,我激动得三天做梦笑的醒过来,然而,那三天我要上学,我的厌学,大概就是那时候播种的,现在已经枝繁叶茂而且参天。

  县里有条铁路,是穿山而建的,山沟里架了桥,火车经常从桥上呼啸而过,而且伴随的落下些碳块,于是大家都去拾碳,经常有人被掉落的碳块砸伤,县政府屡禁不止,只好立了块牌,上面写到“上有落物,注意安全,请带安全帽”大家恍然大悟,都戴上了自家编的草帽,受伤率果然低了很多。政府终于下达了条有用的措施,我感到很欣慰。

  现在这块牌子还在,“带”字上划了一斜杠,下面歪歪扭扭写着个戴字。那是我用碳块写上去的,我当时刚好学这个字,老师给我们组词——戴帽。当时我骄傲的说,“老师,错了,戴帽是这个带。”接着我挨批了,想出风头之前首先要想明白风险,我极度愤懑,播种的厌学的种子萌发了。

  不过幸亏权威是对的,否则我就不是愤懑而是委屈了,想想就难受。我指着牌子对小陈说“你看,这个带字是错的。”拿着炭块修改了政府工作的漏洞,我的骄傲似乎又回来了,毕竟老师和政府竟然有一方是错的,而可以改错的居然是我。小陈一脸崇拜的看着我,我很享受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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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陈是我们学校的大姐大,从小就是,后来上了中学也是。她家庭离异,跟着母亲生活,她妈就是那种混迹社会的,所以有其母就有她。她在中学与一个混混跑了,也就是离家出走,拿了家里几千,跑了几个月后,钱花光又回来了,还听说她被那个混混睡了,虽然我觉得这种说法很不真实,肯定是她把那个混混睡了,但即使是心甘情愿,这种事情说起来也只能是女的被动。

  我对小陈手舞足蹈的说“我以后要去最北方,因为据说那里一年有十二个月可能会下雪。”她看着我指的方向,说“那是西南方。”我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小陈当时还是我的女朋友,我对她的过去略有耳闻,但是毫不在意。她追的我,以至于学校里的小混混见了我都给我递烟,叫姐夫,我总是带着做作的微笑说“戒了。”因为真抽会出丑。

  那些日子,我每天清早骑自行车去接小陈,把她从床上拽起,带她去上早自习,以前她从来没有上过早自习。清晨的路灯昏黄的,和夜晚的一样,天都还没亮,很浪漫,不过最美的还是下雪天,虽然少雪。所以每次下雪我都半夜溜出来找小陈陪我一起看雪,美好,从来都不是属于一个人的。

  一个雪夜,我和小陈并排坐在桥边的路灯下,看着雪花从路灯下飘落,她点了一支烟,慢慢的抽。我看着她的静美的侧脸,突然说“亲我。”她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在我脸上敷衍的挨了一下,我说“嘴!”她狠狠的把我推倒在雪地里,亲了上来,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也是我第一次接吻,没有他们说的那种麻麻的触电的感觉,也没有甜甜的,只是冰冰的湿湿的带着浓浓的红塔山的烟味,一直灌到我嗅觉味觉最深处。我对她说这是我的初吻,她却难以置信,当然一个阅人无数的女人和一个纯情的小处男根本不是同一种生物。可那天我感觉亲吻了整个雪夜。

  当雪下的很大的时候,半夜的街道仿佛是一尘不染的,不似白天喧嚣的城市苏醒之后,车辙脚步,将白色的地毯踩得乌漆墨黑。虽然那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我和小陈两个人走在大雪覆盖的街道上,回头只剩两排脚印。那时候,我会出现幻觉,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整场雪都是为我,为我们而下的。但是不管我觉得有多浪漫,小陈总是指着我落满雪的白头哈哈大笑,说“你怎么像个傻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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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跟小陈分手了,我提的。因为我实在受不了她每天的不同的众多的男伴,那感觉,仿佛我是他们的头,虽然我心知肚明她并不喜欢那些男的。对于我竟然甩了她,小陈很不解,但她并没有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隔阂,依旧坦然的找我联系我,做着没分手时做的一切事,也就是什么也没做。

  每当下雪的时候,我依旧也会找她出来,因为你必须找一个人陪你看雪,否则多没劲。而她从来没有拒绝我,有时坐着一个男的的摩托车就来了,后来走的时候是另一个男的来接的她,对于这些,我见怪不怪。

  不过这里的雪少的可怜,我多想坐着火车,奔向北方,后来我才知道,火车到我们这里只是路过,而且没有客车,都是货车,从东边或者西边驶来,向西边或者东边驶去,我终于能分清了方向,找到了北。

  再后来,我毅然决定北上,于是我报了哈尔滨的志愿,尽管我的成绩,在省内可以上一个不错的学校。但是我还是想要去到我从小追寻的北方,那有无数雪夜的地方,我在微信上告诉了小陈,但是她直到晚上凌晨才回复的我,一定是疯的刚刚到家,还没聊几句那边就没了音,我只好晚了安。小陈选择了在家乡呆着,好像找了一份在电子城的正经工作,听起来或许要过上安稳的生活,可到底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等到坐上火车,那一刻我有多激动,没人能跟我抢到一号箱下铺的位置,因为靠窗,天气预报说哈尔滨吉林长春等地正下着暴雪,我希望自己能最早一个从火车上亲眼见识。但是我也没人能够分享。

  小陈没有来送我,因为我是清早走的因为还要坐车去市里坐火车,那个时候她根本不会起床,除了当年的我谁都叫不起来。到哈尔滨需要做两天半的火车,我买了最贵的羽绒服,走的很卓绝没有一点留恋。

  一天之后我见了雪,两天之后我到了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难容我安息,踩着厚厚的雪吱吱的响,踩得很虚却踩得很踏实。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美,我兴奋的无法诉说也无人以诉说。只是作为漫步者。

  街拐脚处好像有人,我缓缓走了过去,一个男孩拉着一个女孩的手大声的说“我以后要去南方,据说那里四季如春,没有这该死的雪。”我看着他指着的东北方,默默的无限感伤,似乎是在感伤我所挚爱的雪居然在他们口中如此不堪。

  我打开背包,想喝口热水,突然发现了一盒红塔山,这是我什么时候收拾进来的我也不记得,水早已经冰冷的难以下咽。我缓缓点上一支烟,呛的清鼻涕流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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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你曾经以为你会有多欣喜若狂,有多激动不已,但当你真正感受到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我们总是在想象和回忆中提升到了一个过高的地位,最后以至于失落。就仿佛高考过后,没有想象中的三天三夜的狂欢,也没有肆无忌惮的放荡。只是默默的收拾书包,一个人安安静静走出了考场。

  走在路上,雪很快就落满了头。夜也渐渐深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大雪很快就覆灭了人踪迹。我在厚厚的积雪中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奔跑起来,但是寒冷从衣领,裤脚,腰缝钻进来,很快我就停下来。雪地就是这样包容万物,它允许任何人留下任何属于任何人的痕迹,但又在之后将这些痕迹慢慢覆盖,或是在雪后天晴之时全部消融。

  我曾想用冰箱长久的留住雪花,但后来看着那冻成的冰块,我突然明白,有些美好的,仅仅只存在于那短暂之中,你抓不住,你也留不住,更带不走。你能做的,只有当她到来的时候,满心欢喜的迎接,当她离去的时候,满含不舍的目送。

  后来,我再回家时,小陈坐着一个男的车来接我,在车上她用与没分手时一样好奇天真的语气问我:“北方好玩吗?”我带着做作的微笑说,“天太冷了,我这小身板受不了…”

  所有人都在寻求自己想去的地方,可北方还在更远的方向。据说站在最北的极点上,无论怎么走都是去往南方。

  可我未曾到过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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