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鸟鸣划破天际,似在警示着什么。
淑姜猛然回头,与一双铜铃般的眼眸对上,身后竟是一条半人粗的巨蟒,正吐着红信。
淑姜吓得脚一软,跌了下去,天际又是数声鸟鸣,好像是相弘鸟,只是淑姜来不及多想,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摸到块石头后,立时扔了出去!
恰好那巨蟒正张开血口,冷不防吞下了那块石头,待发现上当,那庞大的身躯立时又暴起数尺,怒向淑姜。
远处,相弘鸟再度急叫数声,那巨蟒忽而眼眸半阖,脑袋耷拉了下去,淑姜一个弹跳起身,拔腿向学宫跑去,篮子则落在了一旁。
鸟鸣是从学宫方向传来的,似在提醒淑姜往那边跑,而此刻,淑姜也只能往最近的学宫跑。
只是那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三两下就蹿到淑姜跟前,弓起身子,作势扑来,淑姜急中生智,向着边上一株大树闪去,那蛇一下撞在树上,愈发狂怒,立时绕过大树,张口向淑姜咬来。
巨蟒的速度十分之快,淑姜又是后退着走,摇摇晃晃本就快不了,霎时,淑姜只觉腥风扑面,避无可避,她绝望地“啊”了一声,耳边同时响起一阵破空声,随即又听见“噗”地一声,似是利器扎入皮肉中,随即,巨大的蛇首直挺挺地擦着淑姜落了下来。
“阿淑!别怕!”南宫括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接下来,血淋淋的剖蛇场面,让淑姜彻底软了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见南宫括纵身而来,拿着一把似是长矛,又像是大剑的武器,手上一使劲,立时将那蛇开膛破肚,最后还挑出了蛇心。
“我的乌木铍,厉害不?”这一切,对南宫括来说,犹如儿戏般,他得意了好一阵,才注意到淑姜脸色发青,正瞪着眼,咽着口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了,别怕。”南宫括放下乌木铍,蹲下道,“括哥哥送你回家。”
伏在南宫括肩背上,淑姜渐渐回过神来,发觉南宫括已经背着她到了山坡上,她努力转了下头,却看不到后面的情形,那相弘鸟也没声了,不知去了哪里,四野春意融融,若非南宫括手上的乌木铍还挑着蛇心,她还以为只是做了场噩梦。
“淑姜!”
才翻过山坡,淑姜又听到菀风焦急的声音,她伸头看去,只见菀风背着药箱草筐正向这边跑来,不远处的牛车正在调头,车夫还好奇地朝这边张望了下,淑姜心想,菀风多半是听到相弘鸟叫,才让车夫赶到山坡下的。
“怎么回事?”
到了近前,听到问话,再对上菀风那双眼睛,淑姜莫名有些心虚,南宫括则放下乌木铍,依旧背着淑姜道,“阿菀,你家小巫僮,差点被一条巨蟒吃了,你放心,我救了她,蛇心也被我挑出了,你回去查查,那蛇是不是有人在暗中驱使?”
菀风点了下头,面上已是恢复了镇定,转身去看被乌木铍钉在地上的蛇心。
蛇心之下还渗着血,淑姜不由缩了缩,随即同南宫括小声道,“南宫少主,请放我下来吧。”
南宫括却是充耳不闻,背着淑姜凑了过去道,“怎么样,阿菀?看出什么了吗?”
菀风淡淡扫了他一眼道,“多谢南宫少主,少主请回吧,这件事,阿菀会处理。”
“阿菀,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南宫括急了,他掺和这事,不就为知道个答案吗?
菀风不理他,伸手从他背上扶下淑姜。
见是得不到答案,南宫括干脆猜了起来,“阿菀,你不说我也知道,岐山神宫那位就养——”
“南宫括!”菀风不得已直呼其名打断他道,“休要胡说,救了淑姜,阿菀感激你,但巫方之事,你无权过问。”
“好好好,我不问。”被菀风训斥,南宫括也不生气,似乎反而更开心了,淑姜突然觉着菀风不去学宫,怕是有一部分原因就在这位南宫少主身上。
见菀风冷着脸,南宫括也识趣,拎起乌木铍,踹下蛇心,转身离去,可才走了两步,他又突然折回来道,“你们有危险,我可不放心,明天我还会来的!”
菀风刚想说什么,少年迅速作了个鬼脸,飞奔而去。
菀风拧着眉,视线转了回来,见淑姜鞋也掉了一只,模样很是狼狈,她神情缓了下来道,“既然掉了,就把另一只也脱下来,否则走路容易扭到。”
淑姜听话地脱下另一只鞋,拎在手里,菀风却没急着走,她放下背后草筐,从里面取出一大块粗麻布,将蛇心包起,又拿出小镰刀砍了草,垫在框里,这才把蛇心放进去。
就这片刻的工夫,淑姜又听见南宫括远远喊她,方抬头,就见南宫括扔下一样东西,正是淑姜的另一只鞋,再抬头,山坡上的身影已是不见了,当真是来去如风。
淑姜捡起另一只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菀风此时已背起了草筐,见状道,“那就穿上吧。”
回到庭院,坐在檐廊下,听着偃物们发出的各种声响,淑姜才彻底安心了下来,菀风让她先别进屋,在外等着,淑姜自己也觉得一身泥泞,进屋不妥。
淑姜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见菀风端着小案桌走了过来,案桌上放着一碗汤药、一小壶茶汤以及一个石头打磨的杯盏。
将桌案放到了檐廊上,菀风坐到了另一边,吩咐道,“把药汤喝了。”
端起碗,淑姜喝了两口,只觉味道古怪,她拧巴着一张小脸,转头看去,只见菀风捧着石杯盏正出神,茶气氤氲在她脸上,凭添了几分神秘。
待淑姜勉强喝尽,放下碗,菀风才开口道,“南宫括是大将南宫适的独子,任性骄纵,别人皆因他父亲的缘故,让着他三分,所以,有些事,他能做得,别人却做不得。他的话,你也不可当真,他素来口无遮拦,明白吗?”
“家宗大人,淑姜明白。”
“说吧,刚才怎么回事?”
提起巨蟒,淑姜脸又白了起来,遭遇琴虫,虽是危险,但那是不期而遇的,可这一次不同,虽还没确切证据,但感觉上,这一次似乎是专门针对她来的……
会是南宫括所说的岐山神女吗?可听菀风的意思,好像是否认了南宫括的猜测。
对了,那时相弘鸟也在,会是这妖物要害自己吗?可又不像,它似乎还救了自己……
因惊惧不定,心里又盘着种种疑问,淑姜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把事情说完。
菀风听罢,没对此做任何评论,而是直接下了结论道,“看来,得尽快让你学会驱使那兽魂。”
淑姜抬头看着菀风,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确实,她不能总等着别人来救,若今日南宫括不出现……淑姜暗暗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回想菀风总说当下最重要,淑姜明白,无论此事是和谁有关,当下最重要的是保命,想到这里,她翻身跪在檐廊上向菀风叩首行礼道,“邑宗大人,请教我如何驱使兽魂。”
菀风脸上显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兽魂应是你家族传承的,说起来,要驱使这样的兽魂并不困难,只要心意相通即可。”
“邑宗大人,淑姜要如何与这兽魂心意相通?”
“名字,记住,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名字?”淑姜犯难了,父兄并未告知她这兽魂的来历,更别说这兽魂名字了,淑姜也不认为吕奇知道,毕竟,吕奇连玉佩上有东西都不知道。
“我……试了很久,却探查不出这兽魂的名字。”
这话令淑姜大感意外,在她心目中,菀风一直是无所不能的,眼下,就连菀风都做不到,淑姜不免有些绝望。
知晓淑姜的不安,菀风安抚道,“不必担心,从这里到社庙,有些东西虽然可以影响你,却并不能进来,明日练功还是要继续,采桃胶的事,先暂停几日,待我再想想。”
淑姜乖巧点头,知道菀风平日要去附近村落帮人看病,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也唯有自己小心一点。
服下的汤药似有安神之效,睡过一晚,淑姜又觉精神饱满,昨日心头的阴影已是淡了许多。出了屋子,才漱洗罢,淑姜忽觉头上落下一个声音“早啊,阿淑。”随后,一个篮子滚落到她脚边,正是她昨日路上丢了的那个。
淑姜抬头,只见南宫括正立在矮墙上,叉着双手,笑嘻嘻地看着她。
此时,菀风刚好从厨房出来,远远端着姜面汤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南宫括嬉皮笑脸地应道,“我奉女史大人召叔母之令,来保护你们啊。”
“淑姜,进来。”菀风微微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南宫括,径直入了正屋。
淑姜看了眼南宫括,转身跟了进去。
本以为把人晾在那边,南宫括会知难而退,谁知这家伙竟跃下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淑姜,同她一起进了屋,还抢先坐到了桌边,伸手讨碗,菀风横了他一眼,“没有。”
下一刻,南宫括直接端起淑姜那碗喝了下去,并恬不知耻道,“我可是来保护你家小巫僮的,喝点面汤没什么吧?”
“南宫括,你很闲吗?”
“闲,闲得很,最近农忙,学宫都没人来。”
“我记得,你的职责是保护四公子。”
“阿旦?他是男人,又会武艺,要我保护什么?再说了,他成日待在学宫,也招不到什么东西。”
“……”淑姜无语,先前南宫括说要保护自己,她心里还有几分感动,闹了半天,这位少主只是把自己当成诱饵,想看看还能不能再招来些什么……
“对了,阿菀,那巨蟒到底怎么说?”三言两语间,南宫括又转到了昨日之事。
菀风微微垂眼,“巫方之事,我没必要向你禀告。”
“阿菀听令!”南宫括身子突然一正,亮出了一枚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