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高三的时候,我最怕数学考试。根本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数学学得不太好。而除去这个根本的原因,还有一个直接而表象的事情最让我胆战心惊,那就是考试途中忽然此起彼落的翻试卷的声音。
翻试卷这件事情大概也是遵从正态分布的。第一个翻卷子的人经常早得出奇,我还在做第一版中间位置的题目时,他就“哗哗”翻面了,清脆的声响虽然划破寂静的教室,但毕竟划不出我心中的涟漪,因为这人天赋异禀,大家早有共识,多少场考下来也是见怪不怪了。
一般不到一分钟,就会有第二拨儿翻卷子的高人出手,三五个数学奇才争勇斗狠地甩出试卷。其中总有一位动作显得特别敞亮,先是大风车一样抡起试卷翻面,再是摊蛋饼一样把试卷铺平,快狠准、嘎嘣脆,好俊的一身功夫。
再往后,教室里的气氛就令我开始发怵了,“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一般当高斯波形的峰值出现时,我还在抠第一面的最后两道题,这两道题要是一眼可以看穿便罢,要是仍旧摸不着头绪的话,我心里真如翻江倒海一般,有时甚至会大脑瞬间空白。杀伤力最大的是某几位好朋友翻卷子的身影,“天哪!他也做完第一面了?”朋友A君翻试卷的动作往往是压垮我淡定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
千真万确,当我心态垮掉的时候,决策就是非常不科学的跟风,“我也翻!”于是尽管还有一两道题空着,我还是硬着头皮开始做第二面。我不知道全班是不是只有我一个这样的二百五,而我确实不止次干过这种事儿。
在其他科目的考试里,我一般不会感觉到有翻卷子这件事的存在,我想它们肯定也是遵从正态分布的。但是因为我心里有底,对别人翻卷子的声音可以做到置若罔闻。你翻,或是不翻,我都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尤其在考英语的时候,我最有底气,反正最后总要抽时间在草稿纸上画个精致的猪头,又何必紧赶慢赶？
大学的生活成了电影里的慢动作,翻卷子比赛远去了。青春正蹦趾着要渐行渐远,我却忽然从人生里咂摸出当年数学考试的味道来。周围人都在“哗啦啦”翻卷子了,心里着急,恨不得点根儿烟抽。
其实人生这个考试的特点是,无时无刻不有人在翻卷子,甚至无时无刻不有人在交卷子。以前云淡风轻,用大把时间到处乱逛的时候,我觉得人生是英语考试,对周围人的进度并不关心。看到有人18岁大学毕业,有人25岁公司上市,有人30岁退休,我都不着急,甚至有时候会替他们]操心:少年裘马,恐怕终究不是太好吧，需要这么着急去画猪头吗？
也许人生是个奇怪的考试，时而考英语，时而考数学。也许人生根本不是考试。因为考生只有在考试结束好几天后才知道成绩，而人生结束以后，人们已经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那些一辈子都在画猪头的人。是不是其实也挺幸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