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小石潭记》中“卷石底以出”的“卷”
此字应读 juǎ n而非 quá n。在人教版课标教材中,“卷石底以出”的“卷”注音为 quá n,解释为“弯曲”。此次编写过程中,编写组、审查组经过反复讨论,认为读 quá n是不妥的。读 quá n的意思是“弯曲”,形容词;但“卷石底以出”的“卷”从语法和意义的角度看都应该是一个动词,所以这里读 juǎ n,意思是“翻卷”。我们删去 quá n的注音,但并未加注 juǎ n,是因为教材文言文注音有一定的原则,一般只注生僻字或易误读字,如果与现代汉语常用音义差别不大,则不加注。不注,就意味着读现代汉语的常用音,即 juǎ n。
( 2)《小石潭记》中“青树翠蔓”的“蔓”
此字应读 mà n而非 wà n。有的老师根据“单用为 wà n,合用为 mà n”的原则,认为应该读 wà n,这是不正确的。读 wà n的情况只适用于现代汉语的口语(包括“顺蔓摸瓜”这种带有口语色彩的成语),文言文中应当统一读 mà n。在专门的古代汉语辞书(如《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王力古汉语字典》)中,“蔓”均未收录 wà n这个读音。
( 3)《小石潭记》中“明灭可见”的“见”
此字应读 jià n而非 xià n。有的老师根据教材注释中的译文“时隐时现”,认为应读 xià n,这是不正确的。“明灭可见”和“时隐时现”不是字字对译的关系,“明灭”就是“时隐时现”,“可见”就是“可以看见”,“可见( xià n)”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 4)《核舟记》中“八分有奇”和“为字共三十有四”的“有”
“八分有奇”的“有”应读 yǒ u,“为字共三十有四”的“有”应读 yò u。在人教版课标教材中,“八分有奇”的“有”注为“同‘又’,用来连接整数和零数”,是不妥的。“有奇”即“有余”,是一个固定的词,“奇”即“余数、零数”,“有”就是“有”,不应解释为通假字。“有”作为“又”的通假字的情况必须连接整数和零数,必须是具体的数字,“奇”是“零数”的意思,而不是具体的某个零数,所以“有奇”的“有”读 yǒ u。但“为字共三十有四”的“有”符合“连接整数和零数”的用法,是通假字,读 yò u。
此字应读 chuí而非 zhuī。“椎”,读 zhuī指“椎骨”;读 chuí指捶击工具(即“槌”),引申为“打击”等义。在古代汉语里,后者的应用更广泛;但在现代汉语里,读 chuí的意义已由“槌”“捶”等字承担,只在“椎心泣血”这样的成语里保留 chuí的音义。“椎髻”即“棒槌一样的发髻”而非“椎骨一样的发髻”。需要指出的是,在现代汉语中, chuí属于“椎”的非常见读音,应当加注,否则容易造成误读;目前教材失注,应当在修订时补上。
( 6)《核舟记》中“曾不盈寸”的“曾”
此字应读 zē nɡ而非 cénɡ。“曾”读 cénɡ时作为副词只有“曾经”义;而这里的“曾”与《愚公移山》中的“曾不能损魁父之丘”“曾不能毁山之一毛”“曾不若孀妻弱子”的“曾”一样,都是与否定词“不”连用,表示加强否定语气,可译为“竟然”,也可译为“连……都……”,应读 zē nɡ。参见《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王力古汉语字典》《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等。
( 7)《虽有嘉肴》中“然后能自强也”的“强”
此字应读 qiǎ nɡ,但读 qiá nɡ亦通。汉代经学家郑玄注释《礼记》中这一句时说:“自强,修业不敢倦。”按照郑玄的说法,这里的“强”是“勉力,勤勉”的意思,对应的读音应该是 qiǎ nɡ;也有人理解为“劝勉,勉励”,亦通,对应的读音依然是 qiǎ nɡ。但读 qiá nɡ也可以讲通,作“使强大”解释。唐代经学家陆德明在其著作《经典释文》中对“然后能自强也”的“强”字做了反切注音:“其丈反。又其良反。”“其丈反”对应的现代汉语普通话读音为 qiǎ nɡ,“其良反”对应的则是 qiá nɡ。也就是说,陆德明认为这里两种读法都是可以讲通的。
( 8)《虽有嘉肴》中“教学相长”的“教”
此字应读 jiā o而非 jià o。文中“教学相长”的“教”是承上文“教然后知困”而来的,读音应当与之相同。而“教然后知困”的“教”的意思是“把知识或技能传授给人”,故而应读 jiā o;读 jià o则是“教导,教育”这样更加上位、更加宽泛的概念。至于现代教育理念中的“教( jià o)学相长”,和本文中的“教( jiā o)学相长”是有一定差异的:前者强调师生的双向互动,“教”指教师的教育、教导(不仅限于传授知识技能),“学”指学生的学习(不仅限于学习知识技能),都侧重宽泛的、上位的概念,因此“教”读 jià o;而后者是指教师通过教别人和自己学习两方面的行为来成长,“教”和“学”都是针对教师自身而言的,偏重于“传授、学习知识技能”这样具体的、下位的行为,因此“教”读 jiā o。
( 9)《马说》中“祗辱于奴隶人之手”的“祗”
此字应读 zhǐ而非 zhī。“祗”在现代汉语中只有 zhī的读音,意为“恭敬”;但在古代也常用来表示“仅仅,只”这个意思,在表示这个意思的时候又写作“祇”“衹”“秖”“秪”,无论写作哪种字形,表示这个意思的时候均读 zhǐ。而在现代汉语中,对这五个字的音义做了更为明确的区分:“祗”仅读 zhī,意为“恭敬”;“祇”有两音,读 qí意为“地神”,读 zhǐ则是“只”的异体字;“衹”“秖”“秪”均只读 zhǐ,“衹”是“只”的繁体字,“秖”“秪”均为“只”的异体字。一些简化字的语文教材或一般读物中使用了“祇”或“衹”,严格来说是不对的,因为“祇”“衹”读 zhǐ时并非通用规范汉字,用这两个字不如直接用“只”。
( 10)《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秋天漠漠向昏黑”的“黑”和《卖炭翁》中“两鬓苍苍十指黑”的“黑”
此字应读 hēi而非 hè或其他读音。有的老师认为读 hè才能与上句“俄顷风定云墨色”“满面尘灰烟火色”的“色”押韵,这是不正确的。“色”和“黑”在杜甫写这首诗的时代是同韵的;以现代汉语普通话读来不押韵,是由于汉语语音的古今变化所致。汉语古今音的差别是普遍的、确定的历史事实,我们用如果遇到今音读来不押韵的地方都要强行改读以求“叶( xié)韵”,将改不胜改;个别韵脚读所谓“古音”,而全诗又读今音,更显得不伦不类,平添麻烦和负担。因此在教学中,原则上仍应统一使用现代汉语普通话来读,遇到读起来不押韵的古诗,告诉学生这是汉语古今音演变的结果即可。有的地区也可以尝试用方言来读。
最后要说的是,关于文言文中读音的判定,如果教材语焉不详而师生确实又有了解的需要,除了咨询教材编者外,还可以求助于《古代汉语常用字字典》《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等比较权威、可靠的工具书,但不要轻信一般的教辅资料或网络资源。现在有些教师过于依赖、迷信教辅,或是上网随手一搜就轻下结论,而缺少查阅工具书的意识。这种倾向是需要警惕的。
文中“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的“外人”到底作何解?
关于这一处“外人”,认识大致有三种:①桃花源以外的人;②世外之人;③古人,即秦汉时人。我们认为,这里的“外人”和文中另外两处“外人”一样,都是指“桃花源以外的人”,而“世外人”和“古人”的说法都是站不住脚的。
第一,从词义角度来看,“外人”在古籍中并无指世外之人或古人的用例,换句话说,“外人”一词在古代并没有这样的意思。而且,如果作者想说“世外人”“古人”,为什么放着现成的“世外人”“方外人”“古人”甚至“秦汉时人”等词语不用,而要用根本没有这些意思,或者至少是可能造成混淆的“外人”呢?这显然是有违表意的有效性的。
第二,从句意角度来看。首先,很多人忽略了“男女衣着,悉如外人”前面还有一句“其中往来种作”,这三个短句是连贯而下的,“悉如外人”的不仅是“男女衣着”,还有“其中往来种作”。“其中往来种作”,如何与世外人、古人相同?其次,应该是见过或头脑中有大致的概念,才能说“如”。这句话虽非渔人所说,却是“渔人视角”,试问一个武陵的渔人如何知道世外人或古人的“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是什么样的?此外,全文“外人”凡三见,每次出现的语境中都包含着一组相对的概念,“其中”“此绝境”“此中”都是指桃花源中,那么三个“外人”显然都应该指桃花源外之人。
第三,从文章主旨的角度来看。作者借这样一个故事表达了自己的社会理想———没有战争,没有苛政。只有将桃花源内外的生活场景设置得尽可能相似,才最有利于突出这一主旨。换句话说,假如没有战争和苛政,世人的生活也可以像桃花源中人一样。我们看到,《桃花源记》中描绘的场景和陶渊明《归园田居》中描绘的生活何其相似,百姓过的是世俗的生活,如果偏偏又穿着世外之人或古人的衣服,反倒是十分奇怪了。
有人认为这里的“外人”不是桃花源外的人,主要是觉得秦到东晋数百年,“男女衣着”不可能没有变化。关于这一点,已有学者指出,这只不过是陶渊明创作虚构作品时的疏误。详见《〈桃花源记〉疏误管见》一文。
“为人五,为窗八”应译作“刻了人五个,窗八扇”还是“刻了五个人,八扇窗”?
第一,如果译为“五个人,八扇窗”,那后面的“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要不要颠倒?颠倒了很啰唆,不颠倒句式又不一致。
第二,文言翻译时颠倒语序,往往是因为原有语序不符合现代汉语的表达习惯。但现代汉语里也有数量词组在名词之后的现象,比如在说明性的逐一列举的时候,因此这一点并不违反现代汉语的表达习惯,翻译时也不必(有时甚至是不能)把数量词移到前面。
关于数词和名词的搭配,如若重点在名词上,数词一般放在名词的前面,例句中的 “一手卷”“一楫”“一舟”; 如若重点在数词上,数词一般要放在名词之后,如“人五”“窗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