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人行道上,此时正逢下班时刻六点钟,大周一的下午。且不说人流密集,车道拥挤,就是这刚才的大雨也让人心碎,密集的城市积压着低处的热流,竟凭着这热气直上人心底。
温雅站在人行道旁,等待着红灯变绿。她刚从公交车疾步走下来,汗水从她的头上细细渗出,有些头发凌乱地散落在一旁,胸前后背淌满了汗珠,紧紧服帖着衣衫。绿灯亮起,她躲开路面积水,侧身让开斑马线上的摩托,绕开前方等人的白色轿子,和着人群走到白色线上,一起等待从对面车道左转的车辆经过斑马线,这让她等了些功夫,不过当她刚从一辆经过的车子身后走过时,听到了一阵撕裂的声音。“没看到红绿灯啊,走什么啊!”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人,身型不高,有些瘦弱,披着黄色头发,指着刚刚经过的车子大声吼叫。这着实让所有人吓了一跳,大家纷纷侧目,观看这场“表演”。女子上下指手,表情狰狞,头发也不管不顾散乱到一起,她冲着刚才的车子咆哮,声音直冲天灵盖,却有些失去了真实。“着什么急呀!绿灯啊!”她大概就是说了这些吧。估计是一位看不惯车子不让行人的仗义人士抓狂了吧。但是她的行为着实有些不太端庄。温雅没有理会,前面两个小年轻男生也扭过头窃窃私语,“牛呀,狠呀!”他们笑着。人们只当这是一个发泄,笑过就散了。还没等温雅走几步,身后的女子的声音却愈发抓狂,“这是不是绿灯,是不是人行道,你着什么急呀!”绿裙女子停在后方的人行道上,冲着刚才被拦住的轿车咆哮,声音含糊不清,却在这低沉闷热的天气中格外响亮,她身形移动在这条路上,“骂什么?说你呢,你在骂一句!”女子似乎愈加愤怒,这气急了的热浪扑面而来,人们纷纷加快了脚步,看戏的目光却接踵而至。但因为女子调动了她几乎全身的力气来对抗,她的声音格外失真,从一开始,这种喊叫就像疯子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从一开始就是高潮,并且愈演愈烈,沦为了小丑表演的戏码,人们冷脸扭头冲向她,等到转回脖颈,却总是充满了嗤笑,前面两个男生完全忍不住,他们调侃着,笑着,这一大乐事无疑是他们今天最有趣的话题。毕竟疯子不多见,谁见一个都要乐上半天。大概真就是疯了吧。温雅没在多看,人的悲喜不同,她无法对此感同身受,也做不出任何评价。
时隔多年,温雅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一个职场人。然而在当天却发生了一件事。因为大环境影响,在失业半年辗转到一个小公司后,公司谁也没裁,就裁了最安分的她,她本想要个说法,却因为口才笨拙,硬生生哭在了办公室;走进商店,买了一些日用品,家里的洗发水最后一点存货也被用光了,等走出商店半晌,才发现本来21块的洗发水,算了我23元。她没有找回去,一个人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趁着绿灯亮起,她颓然的踩着积水向前走,一个白色的轿子突然冲在面前,她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就像闷在潮湿柴火里的火苗,此刻只要一点引子,就能在这沸腾的夏天一整个点燃。她冲了出来,不管不顾的宣泄着,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的状态,她只知道当天她穿了一件鲜绿色的长裙。她恍惚着向前走,隐隐听到从刚才车子里传来的咒骂声,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几欲掏空了自己。泪水在眼里打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怎么就哭了,只知道自己已经到底了,没有退路了。天地白茫茫一片,耳边却传来了格外清晰的议论的声音。她无法再停止眼下的动作,宁愿被人当作疯子,也不愿将自己的自尊心放在烈日站台上拷打,这比其他一切都让她难受。天啊!她多么希望此刻下一场大雨,就像刚才那样惊天动地,甚至于人们被完全逼退在屋檐下无法动弹。这混乱的风,滂沱的雨,尽情往我身上肆虐,就让我被掩埋在其中,消失不见。这周围噗嗤的笑声,全部被我听在耳中,他们不懂我的悲伤,却只管往我的身上扎刀子,这一束束目光,我无法直视,却一次次将我击败,我残破的内心,挣扎的灵魂,倒在污浊的积水里,流入下水道,再也见不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