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给手机买了一个壳子,背面的图案是一个复古照相机的样子,挂在胸前,就好像挂着一个相机,以假乱真。
我坐在监控下面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面试者,眼睛无时不刻的捕捉着他们不经意安放的眼神。
是一个漂亮姑娘,大热天的超短裙,白得发亮的皮肤,从肩膀看到小腿,还有磨出茧的脚踝和磨破皮的脚后跟。
你说说自己的经历吧。
嗯。姑娘从小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我外婆以前是赤脚医生,给很多人接生过孩子。
我摆摆手,让她快点步入正题。说你自己。
我在医院上过班,给无数人擦过身子,再给他们换衣服,化妆,送他们出院……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轻如蚊蚋,最后微不可闻。
会捉虱子吗?我问她。
应该能。
我大概知道了,你回家等消息吧。有些渴,我端着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下一个。
我是色盲。
2
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来人就自报家门。
嗯哼?
我觉得我天生的缺陷,能让我更好的胜任这个工作。
我抬头看,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你太小了,回学校读书吧。
少年倔强的盯着我胸前的“照相机”。
那是假的。
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鄙视的意思,掩饰窘迫,不耐烦的跳过他的简历,下一个下一个。
您也觉得我可以的。
我并没有。
我无家可归了。
我有些烦躁,拍了拍桌子示意他退出去。
我父母都被他吃了。
我愣了一瞬间,冲出去捂住他的嘴,眼珠子左右看,生怕第三个人听见。
3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你想死吗!我用气声呵斥那个少年。
我不怕。
可是我怕!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狠狠地瞪他,让他闭嘴。
我知道莱福肯定也是色盲。
你该叫他老板!
暂时他还不是。
那你就该叫他上帝。
你这么拍马屁,他根本听不到。
不,他无处不在。
他吃了我父母!
那是你父母无能!
少年顿住,或许我这句话有些重。耸耸肩,对不起,我并不该这么说,但是的确是这样,弱肉强食。
慢慢少年神色有些松动,我希望能成为更接近莱福的一群人。
老板,首先你得叫他老板。
嗯,老板。
孩子,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伺候老板,更需要一个色盲?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想听他说完。
因为他也是。
你!我气急败坏。
你知道他的全部缺点,你还知道他的华丽长袍有虱子。
我已经站起身要来撵他走了。
4
但是我们知道全部,可还是想要靠近他。
少年的这个转折突如其来。
像飞蛾扑火?
他平静的讲述,我似乎也不像起初那么激动。
不,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我俩第一次相视,又会心一笑。
我们都敬畏着莱福,不,老板。人们夸他是诗,是远方。为他卖命工作,博得他一点点垂青来换取内心片刻的安宁。
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嘲笑过他的长袍布满虱子,也只有一个人敢揭露他的色盲。
虽然看不见色彩,但这让他更公平。少年说完闭上眼,右手抬到胸前,像司法女神的样子,站在我面前。
他让人间重新着色。
沉默。
5
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一切。
孩子,真是太神奇了。我第一次接到老板莱福助理的电话,我说吧,他无所不能,他让你下周来上班。
少年微微一笑。
中间也许有些坎坷。
我不怕。少年还是老样子。
知道下周一如果看到莱福,要说什么吗?
嗯,enjoy 莱福。
我抬起手肘笑着撞了他一下。嘿,真上道。
小子,我们合个影吧。
你那个相机是假的。
我把挂在胸前的手机翻过来。但是这的确是个手机,哈哈。
咔嚓。
偷偷告诉你,老板莱福还有个中文名字,知道吗?
听说过,叫生活?
对。
真难听。
还有更难听的呢?
叫什么?
日子。
可真土,但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