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大地之上星空之下的赤子。给我们双脚丈量的踏实,也给我们触不可及的仰望。给我们无言而丰富的内心,也给我们争辩和纷繁的外界。不止于此又渴望抵达。
从无锡返校途中,一直单曲循环《浪子心声》,因为不太懂粤语,仅有两句听得分明也最喜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似乎隐约中给出了回应,模糊的困惑,欲辨已忘的纠结与忧虑。
总忘不了小时候在一本漫画册上读到的故事:一个森林里,主人翁拿着刚画的一幅画给村子里的朋友指点,河马、大象、松鼠……每个意见后,它都在原本的画作上修改涂画,到了最后,这张画已面目全非。
从地铁站出来,却径直走过后门,绕到正门旁边的小店——赞咖啡。那是2017年离开学校前和老师见面聊天的地方。那是第一次踏足,9月21日,一个阴雨绵绵的初秋早晨,之后此地于我有了特别的意义。今天,5月21日,算算,已是整整一年又八个月了,恰是小满,另一个烈日炎炎的初夏午后。依旧来到了二楼,曾经和老师对谈的靠窗处,室内布景有限,唯有透过右边的玻璃窗,远望出去,近处仍旧是与窗沿齐高类似狗尾巴的无名杂草,它们在风中摇曳,如同彼时他们被雨点敲得失去方向。再远处,是葱茏的梧桐叶。
记忆也飘向那天。我找到曾经的文字:
2017.9.21
若即若离,不是因为抓不住而感虚幻渺茫,只因自己便是那虚幻又渺茫的存在。也许,我们始终在和自己相处。
今天,见了老师。
出门,就下起了雨,打着伞走向赞咖啡,第一次去。提前了两分钟,没有迟到。收伞,推门,里面的装饰是多是褐色木质,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把伞放下,给老师发送信息:老师,我到了。
一路上,有点担忧和老师的聊天,却并不害怕老师,欢喜又平静更多几分克制。
老师回信,她马上下来。
她还是那件深蓝色的休闲长袖,干净利落的短发,宽松的牛仔裤,见到她,依然有一丝不好意思:老师~
“金亮,来点点儿喝的,你看你要吃什么,再点份什么饭。你上楼等我。”虽然并不知座位具体在哪,但看到一张靠窗沙发上老师的书包,还有桌上一本摊开的书,便确定了位置。
等到老师上楼,坐下。在我对面,微笑。
我也不知怎么打开这场势必深刻走心的聊天,连同我的困惑,我的零碎,我的期望。
“不知道怎么说。”
安全的姿势是左手盖着右手,双肘撑在桌上,下巴托在手背上,望着老师。目光所及,窗外右下方的藤叶在风和雨的夹击下不停晃动,雨声隐隐。窗内,热的柠檬红茶盛上,我的老师坐在对面,准备着听或说,静静地。
我开始张嘴,“我觉得”
“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老师接过我的停顿,开启了这场聊天的她的第一句话,轻轻地走入,又带着深深地理解,却有力量。
我本沉着的头和眼神立即上扬,望向老师。一丝惊愕,一丝感慨,我只知道,之后,我的担忧和防备从体内开始外放。老师,她一直在那,就像初见的那句:我懂。
说了对这个城市的惶恐和不安,说了这个专业带给我的挫败和无力。
而老师直至我心:“好像一直被推着走,希望自己能够掌握。”像那次听她讲张爱玲记着的那句话,在一趟势必奔向某个终点的列车,有人选择下车,不玩了。这就像一种宿命般的印记,我记住了。我想下去,在北京时,我给他写过。已零星记不得完整的对话,我就记下自己现在能回想的吧。
“关键是找到心中的矛。
不要自我陷入,我希望你敞开怀抱,去拥抱你遇到的人事。
本我太强,但却有一个害处,就是你也许会越陷越深,钻牛角尖,而不会变的更加开阔。
你看过《刀锋》吗?建议你看看,正适合你现在的状态看。”
老师给我讲了《刀锋》的故事。记得还未入学前,就多么希望和老师有一场关于文学的聊天,却就这样实现了。
“老师,您觉得现实世界和文学世界是?”
“文学从来就不是一条救赎之路。诗歌和艺术就像美德,它们本身就是对人类的报偿,所以不要,想也不要想去从她们身上获得更多额外附加的。”
“这个世界是多么复杂多样,对别人的了解,也会对自己更多份了解。”
“老师,我有个问题,就是小王子,小王子出走了,但是玫瑰没有出走,小王子看到那5000朵玫瑰花,确立了他那朵玫瑰花的意义,可是如果他看到的是5000个小王子,他又会是什么感受呢?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我很怕这会是一种事实,就是你只要沉下心来,你会很容易同一个人深入交谈,甚至向朋友那般互相理解。”这不是挺好的吗?“那我怎么确定那份独一性呢?”老师一笑,微呵一口气。“你就是独特的,你放心,你肯定是独特的,上帝知道你的独特。而且我们为什么总是要通过去否定周围的人的存在,而标扬自己的独特呢?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你不信仰上帝,但希望你能有一个上帝的视角,抽象出人群,透射着看自己和人群。”(我想到,毛老师之前所说的“抽象的不在”,去看自身与世界)
那你觉得你读的哪本书对你的人生或者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和改变呢?
想了想,其实挺怕被人问到自己读过什么书,这一年,读的书并不多,买的书多,我知道,这是假象,差点骗过了自己。最后,还是想到《病菌、枪炮与钢铁》,那是我一入学每天晚上在自习室认真攻读且做笔记札记的书。我知道老师知道这本书,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老师办公室看到她书桌上的书,和书架上那些专业书不一样,就放在她的桌旁,是她正在读的书。
寻找,也许寻不到,也可能一生都寻不到,终被人群淹没。
第一件事,一定要注意安全,第二,和家人保持联系,如果你信赖我的话,希望定期能知道你的去处,不要玩失踪,第三,希望你去敞开去拥抱你所遇到的人事,而不是自陷其中。如果有钱方面的问题,你就给我说。
老师给我讲了毛姆,讲了两部文学作品,听得让我沉入。“老师您讲文学应该特别享受吧?”
“这就是生活的分裂。”
人又容易自我欣赏自我怜悯。复杂的人性。圣经从来就没有说过人不应该哀苦,那个人为夭折的儿子哭了40天,但是终归有期限,但还是回到自己的生活和世界。老师说的,我想我懂。
回去路上,并肩。
最近可可怎么样?
那天看到他发在朋友圈的文章,怎么,是不做了吗?
放心,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会枉费的。
周日还在吗,开题完和师弟师妹们大家再聚一下。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好,希望一年之后,你的内心也能更多份宁静。
于是,回去后,我知道,我要去,马上就去图书馆借《刀锋》,如同,上一次谈话,之后,我就决定去季风。
不由,似乎拉里就是我,我就是拉里。
恍惚,又回到此刻。
“也许答案不在他处。”
看,已是一年零八个月之后了,我的内心是否多了份宁静呢?现在的挣扎和困惑,依旧清晰。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脱离我人性中潜藏的凶恶。
我宁静地选择相信所有赤子心中的善意、谦卑和诚挚。
我们都是星空下的大地之子。
感谢所以来到我身旁,走进我心里的人儿。
远远近近分分合合,本不分明的言辞和看见,唯愿记住那些曾打动过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