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晁老师讲中国文学史之建安风骨(下)

3曹植:骨气奇高、辞采丰茂


顾恺之《洛神赋》局部曹植像

曹植不仅是三曹中文学成就最高的,也是整个建安文学的最高代表。钟嵘《诗品》的评价是“骨气奇高、辞采丰茂”。这正是慷慨多气、文采飞扬的表现。

曹植是曹丕的同母弟,他才华出众,因为在于曹丕争夺继承权的斗争中失败,一直受到控制,最后郁郁而死。他的著名的《七步诗》写的便是兄长曹丕想要谋害自己,被逼无奈,在七步之内写下的诗句。以煮豆作比,表达了何必手足相残的意思。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是一位任性浪漫的诗人。《名都篇》写一个贵族少年奢华放纵的生活,显然是作者自己的写照。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

……

李白《将进酒》云: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说的就是这首诗。曹植被封为陈王,谥号“思”,又称陈思王。

《白马篇》则写游侠少年希望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也有自述意味。作为曹操的儿子,生在战乱年代,骑马打仗是必须具备的技能,曹操也常常有意在军旅生涯中锻炼他们。


曹植后期作品因为遭际原因,多了一些哀怨悲愤。

《野田黄雀行》,以隐喻的手法表达了自己与朋友遭受迫害的愤懑。《赠白马王彪》则更为直接,是这一类题材的代表作。全诗分七章,抒发了多年来受压迫的愤慨,痛斥了挑拨离间他们兄弟感情的小人,对任城王的暴卒表示深切的悼念。是有名的抒情长篇。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奈何念同生,一往形不归。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存者忽复过,亡没身自衰。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第五章

还有一类怨妇诗,以怨妇作比,表达郁郁不得志。以《七哀》为代表。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第三是述志诗,以《杂诗》为代表。

仆夫早严驾,吾将远行游。

远游欲何之,吴国为我仇。

将骋万里涂,东路安足由。

江介多悲风,淮泗驰急流。

愿欲一轻济,惜哉无方舟。

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

表达了自己需要建立功业的想法。即使如此,也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受到控制和猜忌,终不被任用,只能讲激情和才华付诸诗歌。

第四类是游仙诗,则表达了对神仙世界的向往。比如《远游篇》。


顾恺之《洛神赋》

除了诗歌外,曹植的辞赋《洛神赋》也很有名。这是仿宋玉《神女赋》所作。写的是作者在洛水上遇见女神,心生爱慕,但终因人神不能结合而怅然若有所失。此赋细致地描写了女性之美,言辞华美之极: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据传,洛神的原型是曹丕的妃子甄宓。甄氏原为袁绍之子袁熙之妻,曹操攻破邺下,曹丕见其貌美,占为己有。曹植对甄氏也怀有爱慕。后甄氏去世,曹丕将甄氏生前的遗物玉镂金带枕赐给了曹植。曹植睹物思人,感伤不已,遂做此赋。

《洛神赋》在历史上有着非常广泛和深远的影响。晋代大书法家王献之和大画家顾恺之,都曾将《洛神赋》的神采风貌形诸楮墨,为书苑和画坛增添了不可多得的精品。


曹植是第一位大力写作五言诗的诗人。现存诗歌九十余首,六十多首是五言诗。曹植的诗对于意象、结构、修辞都很讲究。诗歌在他这里完成了由乐府诗向文人诗的转变。

后人也给予他极高的评价。谢灵运做过一个有趣的类比:“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曹植更因沦落的身世得到后人的同情。


4建安七子:王粲登楼

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评书时人,标举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为“七子”,后人称建安七子。

建安七子中,王粲的文学成就最高。他也写作了《七哀》,共有两首,成为他的诗歌代表作。其一写的是作者离开长安去荆州躲避战乱时的见闻,将社会的动乱、百姓的苦难、自身的不幸结合起来,写的内涵丰富、感情深切。

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

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


王粲的辞赋也写的不错,代表作是《登楼赋》,写的是作者在荆州登麦城城楼的所见所思,抒发了羁旅之愁与怀才不遇的悲哀。文辞精美,深刻地表现了在混乱的时代对人生价值失落的恐惧。以至于“王粲登楼”成为一个典故。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北弥陶牧,西接昭邱。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建安七子中其他诸人留存的作品都很少。孔融年代较早,因为反对曹操而被杀害。他的《难曹公表制酒禁书》为嘲讽曹操之作。除孔融外,其他人都依附曹氏,成为当时邺下文学集团活动的主要成员。比如陈琳阮瑀就曾任曹操的书记,主要负责军国书檄的写作。


5蔡琰的《悲愤诗》

蔡琰是蔡邕的女儿,字文姬。汉末战乱,她被董卓的军队掳走,后流落到南匈奴,滞留十二年,生育二子。建安时,曹操将其赎回。《悲愤诗》记叙的是她从遭掳入胡到被赎回国的经历,把时代环境与个人遭遇结合,描绘了一幅充满血泪的历史画卷。描写具体,比如写董卓军队掳掠百姓的一节:

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还顾邈冥冥,肝脾为烂腐。

把战乱的恐怖真实地描写了出来。

还有描写自己骨肉分离的场景,读之使人泪下:

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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