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垚,你我熟识之后,我好像很少再叫起这个名字,我读书不多,但也听老爷子教诲过手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所以这一定是个好名字,至少我很喜欢。
你和幼宁结婚了,我本不该再多叨扰,默默祝福才是对的,这些话我讲不出口,就以写信的形式告诉你吧,于她我是相处多年的兄长,于你这是我无疾而终的暗恋,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男人,你聪慧可爱,灵动中带着孩子气,你出身显赫,来自钟鸣鼎食之家,而我阴沟里爬出来的人,说到底不过一个亡命之徒,我没有未来,乱世之中,活一天赚一天,我爱你,于是我低到尘埃里。
我几乎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爱上你,是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碰你的嘴角,第一次把你圈在怀里,还是第一次把你扛在肩上,又或者第一次拉起你的手为你戴上你中意的手表。我靠着无数第一次的回忆,小心翼翼的爱着你,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
那次遇袭,我多希望是我替你挨了一枪,我喜欢为你受伤,那些疤像是我们爱过的证据,在心上,在肩上,在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医生让家属签字确认手术,幼宁讲了她是你老婆,那时候我好像醒了,已然猜到你们已互通心意,我什么都不算的,我没有资格给你想要的,我像一个卑微的窃密者,偷走我们过去的暧昧,在角落里慢慢痊愈。
我对你有无数次的幻想,幻想着和你一起走在街上,牵着手,一起看看天上的太阳,幻想你在我身边苏醒,我吻着你的鼻尖痣,幻想着我们的未来。我们可以养一只猫,早上起来我给你读报纸,你给它顺顺毛,你的手很好看,撸猫的样子一定很美。
我有参军的打算,报纸上,广播上铺天盖地的消息,那些洋鬼子设了租界还不算,他们打算亡我国家,灭亡种族,国家危难,我不能置身事外,我没什么本事,但报国的一腔孤勇还是在的,阿斗告诉我参军要填上家属姓名地址,如果死了能托人带个信儿,我想填你的名讳,又怕过于唐突。
结婚那天,我其实挺开心的,看到你牵着幼宁的手,吻她,你是幸福的吧,那就够了,你带她去巴黎,你们会在那个美丽的城市,快乐生活,而我,会在这偌大又寂寥的上海滩,等你……
我会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你穿着靛蓝色的睡衣,我倚在石板墙边,我笑着讲到:早啊,路先生。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