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院
临安城郊的一处别院中,一个妙龄少女火急火燎地跑进来直呼:“师父,不好了,白剑恶自残了!”
徐落蘅睡眼惺忪,尚未梳洗,被少女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白剑恶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残?”
“师兄说,昨儿下午还好好的,今儿一早就满脸是血,俩眼珠子都没了。”
“乘风、清池是怎么看守的?主家回来我怎么交代?快牵马来,我这就赶过去。”
二、地牢
“你不许带走他们!”两个年轻男子一左一右举剑指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喝道。
“乘风、清池不得无礼!快把剑收起来!”徐落蘅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喝止二人。
“师父,他要带走白剑恶……”那黄毛嚷嚷着告状。
“啪!”徐落蘅一个耳光抽了下去,“大胆!谁准你冲撞韩相的?”
黄毛被徐落蘅打懵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一旁的青毛才反应过来官服男子竟是当朝宰相,当即跪下磕头,一边求饶一边扇自己耳光:“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韩侂胄并不理会,一挥手,左右侍卫便将黄毛和青毛押了下去。
“把柳城五鬼带出来。”韩侂胄吩咐道。
“等等!”徐落蘅三两步上前堵住了侍卫。
“什么意思?”侍卫斜眼瞪着徐落蘅,手中紧握住刀柄。
徐落蘅此时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周旋。
“韩相……”徐落蘅伸手勾住韩侂胄的腰带,身子顺势软乎乎地扑入韩侂胄怀中。
韩侂胄纹丝不动,任由徐落蘅搂着。
“韩相……您看看奴家的眼睛……奴家不信您两眼空空……”徐落蘅尝试对韩侂胄施展眼术,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宽衣解带。
“鬼娘子,你武艺超群是不假,不过对于催眠,你就是门外汉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一名身穿囚衣的女子从地牢深处走来。众人发现她每只眼睛有两个瞳仁,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徐落蘅见到此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何小妍?谁放你出来的?”
何小妍莞尔一笑,提着一串钥匙朝徐落蘅晃了晃:“你连祝由术最基础的催眠方法都未曾研习过,又怎么可能施展眼术呢?”
在徐落蘅眼里她这便是赤裸裸的挑衅,分明就是告诉自己她可以催眠地牢中任何一个守卫,只要她想走,随时都能走!若非韩侂胄在此,徐落蘅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韩侂胄幽幽一笑:“你就是祝由师何小妍?难怪江湖人称何仙姑,百闻不如一见,何娘子果真名不虚传。”
何小妍俯首作揖:“民女何氏拜见韩相。”
“曾听闻高超的祝由师可以用目光将人催眠,我素来不信,如今不得不信了。何娘子既然可以随意选择催眠对象,那催眠我也不在话下吧?”
“人无完人,每个人内心都有想要逃避的弱点。人生在世,时时刻刻要用美好来掩盖残缺。祝由术就像一面镜子,利用一个人的弱点来攻击他。一个人能否被催眠,取决于他有多么强大的意志。民女不敢断言韩相能否被催眠,但至少一般的术士很难用自己的控制力对您施加压迫,扰乱您的心神。就如同方才鬼娘子对您施展眼术,看起来非但没有奏效,反而激起了您的斗志。”
这话呛得徐落蘅想骂人,韩侂胄听了则很是满意,勾了勾嘴角:“白剑恶自残申冤,我要亲自提审。”
“白剑恶半夜自残,韩相是如何得知的?为何天一亮就出现在这儿了?难不成韩相夜里不睡觉,就等着白剑恶自残吗?”徐落蘅想到自己无法将此事向秦季栖交代,顿时急火攻心,气血逆乱,口不择言,不管不顾地向韩侂胄逼问起来。
韩侂胄冷冷地瞧了徐落蘅一眼,那阴鸷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城五鬼被带走而无计可施。
韩侂胄带五鬼离开后,徐落蘅直接瘫软在地,黄毛和青毛急忙搀扶:“师父,您没事儿吧,您别激动,身子要紧啊!”
“你俩犯不着劝我,拿根绳子来勒死我是正经!人家在眼皮子底下搞出那么大动静来,你们两个大活人竟一无所知!等主家回来,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三、别院
秦季栖一路詈骂回到临安,直奔城郊别院。
“蘅娘,柳城五鬼应该都解决了吧?”
“主家恕罪!柳城五鬼被韩相带走了……”
“什么?混账东西!我让你趁早解决,以免夜长梦多,你怎么就不听呢?”
“奴家罪该万死,奴家真没想到韩相会插手此事……”
“韩侂胄平素从不关心江湖纷争,这回是怎么了?高家谋逆这件事不是早就结案了吗?高家三族都砍了,镇江军也剿灭了,他为何平白无故插手咱们的事?我堂堂鬼朝廷吴越舵主,区区五个江湖术士还杀不得吗?”
“主家息怒,千错万错是奴家的错,奴家但凭主家责罚,但求主家饶恕乘风、清池。”
徐落蘅十几岁就出来闯荡江湖,先后将蒋乘风、盛清池、屠梅娘三人收为门徒,三人也跟随她依附于秦季栖,成为死士。徐落蘅不怕受罚,唯恐秦季栖迁怒于三个徒弟。
“这几年鬼朝廷扩张得太快,成了能与正经朝廷抗衡的江湖势力。今年咱们又杀了高家满门,韩侂胄必然忌惮,便暗中捣鬼来吓唬咱们。若他当真有本事整顿鬼朝廷,还犯得着在白剑恶身上故弄玄虚?”秦季栖狂妄不羁地大笑起来,顺势将徐落蘅搂入怀中,忽觉手感不对,当即一愣,“咦?你束腰作甚?”
“最近奴家吃得多,长胖了。”
“怎么胖了这么多?梅娘不是说你病了一阵吗?”秦季栖眉头紧蹙,“怎么?我在北方穷追反贼,你搁这儿当饭桶哪?剿灭镇江军那日分别时,你还身姿曼妙,这才几个月不见,肚子怎么这么胖了?”
秦季栖最不喜欢有赘肉的女人,当即撇下徐落蘅就找花魁去了。
徐落蘅独守空房,抚摸着小腹默默流泪……
四、秦家
潇洒快活了几日后,秦季栖回了趟家宅。这十年来,他回家的遭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家中事务都由发妻曹氏一人打理。这回若不是协助朝廷平叛有功,家中得了赏赐,他也想不到回家。秦季栖和妻儿相顾无言地吃完一顿夹生的饭,陪着五岁的儿子秦九韶玩儿了一会儿,便再次离去。
秦季栖漫步在幽暗的长街上,临安的每一条街道他都如此熟悉,这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可却不是他的家乡。就如同家里没有他的家人,丰盛的餐桌上没有母亲的味道。秦家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他年近三十方才娶妻,因为没有人愿意将自家女儿嫁到这水深火热之中。只有曹家表妹仰慕他的才华,傻乎乎地从普州远嫁过来。成婚后,秦季栖让曹表妹一个人料理家务,自己整日躲在花魁、外室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