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圆小若
总有些往事流散在漫水年华里,淡成了一道斑驳的风景线,那些模糊的轮廓,似一座里程碑,经不起世态炎凉,
无常善变的洗礼,已褪去了当初靓丽的锋芒,和沉重的伤痛。
一定会有清宁的片刻,去净化岁月过滤下的杂质。不管是生活中精致了的细碎物品,还是相处中感情过的纠缠痕
迹,不管是健康上存在的稍微不适,还是人格里分辨的错乱纵横……我们一定会挤出片刻的清宁,安心静观。是抚平
伤痛也好,是自省成长也好,是沉淀爆发也好。总会在转折的时刻,撞见清脆的自己和模糊的记忆。
习惯在晚上静谧的时刻,释放我飘零的灵魂,让它真正自由的呼吸。于是在夜静人深的安神里,我孤僻独醒。过滤
我所走每一步沾染的尘埃。
那些远去的记忆已经散在如墨般的流年里,那时的我是被墨色侵染的伤者,刻骨铭心的受想行识,一度让我以为从此就溺在黑色的沼泽地里,无法自拔。如今对着安宁的夜色,皓亮的月牙,温煦的晨光,绚丽的夕阳,浮沉的一花一
草,一鸟一虫,皆洋溢着祥和的气息。时时悸动着我的心。
曾经问师父:为什么人认识不到自己的无明。师父道: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种无明。
那时的我在一种离弃的伤痛中无谓地颓废着。这是一种从光明走向黑暗的无明,从黑暗走向黑暗的毁灭。我也无知
无明。幸而我是被佛祖眷顾的一介凡夫,我深知自己是一介凡夫,所以不奢求命运通达,富贵锦添。只求散淡安好。
人生散淡,心安好。
也许佛祖深知我是性情质冷,清淡如禅的人。于是有了那些即耘而成的因缘。晨曦的磬钟,落夕的禅鼓,慈悲的
三宝,不离不弃的善知识,日夜恕救。我爱的那些清柔的女人,和喜欢着的那些温良的男人,放在心里童真的孩子,
以及那些慈善和睦的老人家……菩提法身,报身,化身,身身三十二相,不顾我的喜怒哀乐,随着无常而善变来亲近
我的缘。
我才知道,原来佛是如此倔强的。倔强着她的慈悲和忍辱。
我笑佛:佛是不执着的,你何必执着于我?
佛看着我,敛眉一笑。
我直视她澄净的眼眸,仿佛看着一面明亮的镜子,照着我破烂不堪的灵魂,无地自容。
佛弹指显现出一朵白净的菩提花。
佛说:这是你。菩提树王下,你花开伴我修行,我成道之时,你轻灵飘落。我不执着,由此只取你一片心性。
此生等你圆满。
白净的菩提花轻灵地落在我的手心。心轻轻颤动,仿佛感受到佛成道时,我飘落时的那种法喜充满,明净清恬。
我笑了。
轻轻地问佛:佛,你自在吗?
佛静静地看着我,不语。
佛,你也是不自在的,对吗?你总说随缘自在,自在随缘。佛,随缘吧。忘了这朵菩提花吧。
白净的菩提花从我手中飘落。
飘落在浮尘,落地生根。
我轻轻笑了。
不知道笑自己还是笑佛。
踏出大雄宝殿,佛轻轻的叹息过来。
“你终究会回来的,痴儿。”
只因我是痴儿。只因为我前世是为你飘零的菩提花,为你痴的菩提花。
一年没有踏入佛的居地,我在万丈红尘里飘零着,不知道为了什么而飘零着。心却落在了那年佛的叹息声中。
回来吧,痴儿。
我打电话给师父,问佛。
为何我此生生世如此不堪?
师父从三世因果经徐徐道来,我早已在三世因果经徐徐将自己落下。
我去问佛,眼里有着不甘的愤意。
佛慈悲地笑开了,扬手一指,万丈光芒散开。
我顺指望去,万里天穹,风轻云淡。
佛说:那就是你,浩瀚天地,盛载万物,能坐看暴风雨,也笑纳彩虹天。
我闭眸,清泪满面。
于是,如此。
我不再无明。不管我是痴儿,还是仅仅是一朵菩提花,或者真如佛陀所说,我就是那心包太空,量周沙界的虚空境。
我终究会回来的。
不是因为我是痴儿,不是因为我在你成道是飘落的菩提花。而是因为你,我有了佛性和灵性。
我对佛说:我不是痴儿。我的名字叫菩提花。其实我只是一朵普通的花,树也是一棵普通的树,只因你成道圆满了,给我们种了菩提的因子。所以叫菩提花。
佛看着我,调皮地笑了笑。
佛,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痴。因为你是佛,你不敢痴也不能痴。所以你把你的一切痴都寄托在我身上,让我做痴儿。
佛仍是笑着,许久才道:孩子,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
听着佛的话,心里有些窃喜。似乎,终于窥视到了佛的脆弱,而我却残忍地坚守他的回答。
佛,我说得对吗?
佛突然静默不语地看着我,随即朗朗笑开:孩子,你是真正的痴。因为你痴,所以看我痴。
我一时语塞,怎么能忘了呢,佛是圆满的啊。
我的清宁,是能和佛呓语的幸福时刻。几片经书,几缕佛音,我的痴问,佛的妙语,融入时光的禅茶里,氲染过整个四季韶华。
这个晚上,清理时扯出故人遗留下来的牵挂,泪一直是清的,它一定会落下,只是无痕了。只是知道这被慈悲加持过的凝珠一定会在某个时空,一个陌生的人熟悉的流着。
佛,我来告诉你,痴儿不痴了。
菩提花正徐徐地开在回家的路上。
佛,等你的痴儿。
菩提花仍一直为你盛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