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有一首为人熟知的《惠崇春江晚景》,诗云:“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诗中有美景,有美食,既饱眼福,又饱口福,把碧如玉针的芦蒿推上了春蔬的殿堂。
时令刚交春,菜场上已能见到白嫩、纤细的野生芦蒿。芦蒿原名蒌蒿,又名白蒿,古名蘩、皤蒿、旁勃等,是我国南方土生土长的蔬菜,最早见之于《诗经》《左传》等典籍。
《诗经·召南·采蘩》云:“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邢昺注解说:“蘩,蒿也。皤,犹白也。”古代芦蒿曾用作祭品,诗的意思是说,去哪儿采白蒿?去那洲与池。哪儿用白蒿?公侯的祭祀。哪儿采白蒿?去到山涧旁。《尔雅·释草》中也有:“购,蔏蒌。”郭璞注曰:“蔏蒌,蒌蒿也。”宋人的《集传》解释得更清楚:“蒌,蒌蒿也。叶似艾,青白色,长数寸,生水泽中。”
芦蒿有水陆两种,形状相似,但水生者气味较香,质地脆嫩。三国时陆机在《毛诗草木鸟兽鱼虫疏》里说:“蒌蒿,生食之,香而脆美,其叶又可蒸以为茹。”蒌蒿天生碧绿青翠,即使煮过依然鲜艳可人。而且芦蒿本身会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菊香,开胃醒酒。嚼之外脆里糯,清甜无渣,满嘴生津。所以不管是煸炒,还是烧汤,那种天然新绿,犹如根根碧玉簪,活色生香,显得特别生动。
“厥蒿二月生,细白美盈寸”。早春二月,芦蒿应市,正是绵绵春雨柔情缠绵,把江南的原野润染得如锦似绣。西窗下一盘碧绿的芦蒿,一瓶通红的葡萄酒,邀几个“好友围桌三面坐,还有一面让桃花”,此情此景,让江南的春天永久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了。所以元代诗人耶律楚材在垂垂老矣时,还忘不了那“细煎蒌蒿点韭黄”的日子。
芦蒿是春蔬之上品,古人对其喜爱有加。清诗人朱彝尊写的一首《鸳鸯湖棹歌》诗,其中有:“鸭馄饨小漉微盐,雪后垆头酒价廉。听说河豚新入市,蒌蒿荻笋急须拈。”陆游《戏咏山家食品》诗说:“牛乳抨酥瀹茗芽,蜂房分蜜渍棕花。旧知石芥真尤物,晚得蒌蒿又一家。”满含一种天真,一种风流,是对田园生活恬静舒适的渴求。正所谓“农家别有农家语,不在诗书礼乐中。”
在南京人眼里,臭干炒芦蒿,是一道较有名的菜肴。即用质地较硬的臭干,切成丝和芦蒿一起炒制而成。上桌时臭干的臭香和芦蒿的清香,会产生一种更浓郁的香味。另外芦蒿炒肉丝,芦蒿经过一冬风雪滋补以后,与肉丝一炒,更觉清鲜不腻,脆嫩味美。还有冷拌芦蒿,将芦蒿放在沸水里烫上数分钟,捞起后用干丝、盐、味精、香油等拌之即可食用。用芦蒿烧汤,荤、素皆宜,成汤后,飘起根根青青的芦蒿,色、香、味俱佳。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芦蒿踏着春天的脚步来到人世间,“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古人的眼光像是穿透了文字,没用多少跌宕起伏的文笔渲染,就把春天的神韵与芦蒿那不着痕迹的神态描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