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在工地颇感不适,不光是因为天气冷睡觉冻脑袋的缘故,也不光是因为冷不丁干活累的缘故,还有网络极差,差到了不能看视频的地步,不过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我想,业余时间陪伴我的大多是冬妮娅那低声叙语,偶尔听听晨阳老师、代亚翠老师、美美老师等给我读的散文和诗歌,可是我的东西很有限,不能总是陶醉在自己的东西里不是?
我从汪曾祺的小说《小嬢孃》《大淖记事》《故里杂记》等,到史铁生的“地坛生活”等等,不知为什么,冬妮娅的声音就像魔一样让我着迷,可能是她能把作者想要表达的思想表现的淋漓尽致,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声音能让我充分走进故事里……反正每天伴着这种声音入眠,是我这些日子几乎唯一可以对打工劳累生活的一种解脱。
有时候我在想,《小嬢孃》里谢普天是一个怎样风流倜傥的也艺术家?小嬢孃又是一个怎样美貌绝伦的女子?这就免不了从现实生活中对号入座,想来想去,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还有,史铁生的地坛是一个怎样幽静有趣的去处等等,都让我神思遐想。
跟我邻床的是一个几乎是聋子的力工,跟他说话要用大分贝声音大喊大叫,就像跟另一个时空里的人在对话一样,我们都叫他龙哥(聋哥),因为说话费劲,所以没有更多时间理会他,他原来在我的隔壁住,隔壁有老板的哥哥带着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力工,其中一个力工回家办事去了,剩下的龙哥觉得一个人跟一对男女搅和在一起实在不方便,也搬过来跟我们一说你住。我问他:搬过来干嘛?他说:人家两个人过日子我在那多碍眼。我说:反正你啥也听不到。他一阵傻笑:我是耳不听心不烦……我说:见到就不烦吗?他说:不敢抬头,嘴上还是一阵阵的傻笑。
其实,跟他在一个屋挺有趣的,比如工友给他捎一个能挎在腰间,装手机的拉链兜,拿来的时候卡子是扣着的,他不知道怎么套进了腰间,准好了尺寸,往下拿的时候,从脚下脱,我说:为什么往下脱?他回答说:往上脱太费事。我说怎么不把卡扣打开?他说能吗?我上前帮他打开卡扣,他笑嘻嘻的说:我就是一个二逼……说完,自己也憋不住傻笑一阵。
龙哥儿子也是木匠,头两年也有一个不错的工作,因为疫情关系,工资开的比原来少很多,他家供养者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贷,以目前工资不足以还房贷,就辞了工作到工地干起了木匠活。我问龙哥:孩子冷不丁下工地能受了这份累吗?他说:不干咋整?我的工资也都给他还房贷了。
跟我对床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技术班长,轻易不说话,说一句话能帮顶到南墙,或者把你笑喷的那种。他技术好,原则性强,每次分工有觉得亏了的组来找,他都会从各个环节算起,让你心服口服。他工地经验丰富,每一份活都能算计到位,想多要工得说出来一二三,否则免谈。
横在门口的一张床下层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小胖子,别看他年龄小,在工地已经打拼了十年之久,技术好、速度快、体力好,只愿意跟我搭伙,碰见很多高难度动作或者活计的时候便说:我来,你就供我料就行,一阵神操作,一阵功夫就会干出很多活,没有人能干到我们前边去,因此,在速度和质量上他谁也不服。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抽烟,只抽那种细杆的,而且每次抽烟都会给我一支,不要都不行,一来二去的,把我戒了许多年的烟瘾又勾起来了。
平时他喜欢一个人待着,看手机或者想事,对某种中意的工具不论钱多,只要好。他从不吃零食,也没有什么偏爱,据说攒了不少钱。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趴到我床边嚷着让我搜锤子,买完了还要看,从普通木工锤子到合金锤子,再到铝模用的“独角兽”和探矿用的野外锤子,一句话,只要是锤子,他都会浏览一遍又一遍,尤其对自己买的德国锤子情有独钟。
我说:用我的锤子跟你的锤子“拼命”。(用两个锤子相互碰撞锤顶,看谁的更硬)。他说:不干。他是舍不得,他的工具不允许有一点瑕疵。锤子看够了就开始看电锯,从威克士到东科,再从小强到东成……最后选择了价格比较贵的威克士,这种电锯区别于其他的地方就是带一个LED灯和前吹风,能把工作时产生的锯末子吹跑,还时常显摆这两种功能,因为我的东科不带这种功能……
胖子技术好能干不说,还虚心好学,经常问一些图纸上的细节和楼梯的一些技术活,因此,我十分稀罕这个浑身优点的年轻人。
这几年干活跟头几年不一样,头几年都是跟哥们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的比较随便,时不时的整几句骚嗑,或者讲几个荤段子,大家一起大笑一回,就缓解了许多疲劳,比如:从前有一个老财主,积攒了很多金银和土地,可是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媳妇坐产招夫,娶进来一个年轻的长工,其他长工们背地里就会说:“你看人家,一不用钱而不用彩礼,就得到了花枝招展的媳妇不说,还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人这一辈子就是命啊!”另一个人就接着说:这有个说道叫——住他的房,穿他的衣,当他的财主触他的逼……
大伙听了就一阵大笑,笑过了各自干活去了。
现在不行,跟我一起干活的多数是比我年轻的,有的更是差一点备份的小孩,我不能把他们都带沟里去,因此有时候觉得不自在。(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