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康永的《痛快日记》中,有这么一段:
“拿所有三十年代作家来,放在张爱玲的身边,立刻分晓;白话文有白话文的土、文艺腔有文艺腔的土、左派左派土、右派右派土,一个一个不是青筋暴露、就是灰头土脸。唯一不土的是钱钟书,可他写一写又不写了。”
然而康永哥认为洋气的可以相提并论的两个文学爱豆却是互相瞧不上的,甚至据传有过见血的撕逼。
先看这段几年前记者对杨绛的采访:
我问:您本人对张爱玲怎么看?
先生(指杨绛)眨眨眼,耸了耸肩,沉默了几秒,说:受不了她。现在社会上把她捧得不得了,有一张她摆姿势的照片,说她是美人。我的外甥女和她是同学,她说张一脸花生米,awkward,在学校里拼命让人注意她,奇装异服。人都来不及选,汉奸都跟上了。她成天想的都是男女之间的。下三滥。钱钟书跟夏志清说,你怎么把我和张爱玲放在一起捧啊?钱钟书也对我说,我们都说是下三滥。她的东西我从来不看,恶心死了。
这是一段豆瓣上流传的访问,并没有确切出处,真实性的确存疑。那可是在网上已经树立出大家闺秀风华绝代形象的百岁老人杨绛啊!那可是说出:“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曾如此期盼世界的认可,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的杨绛啊,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样一段存疑的访问,又带出来另外一段翔实的旧闻:
对张爱铃,钱先生很不以为然,说张爱玲近视,又不戴眼镜,总是眯着眼,又喜欢穿怪里怪气的衣服,还不如苏青朴实些。我说他在美国回答水晶的提问时,曾夸过张爱玲。钱先生说:“不过是应酬。那人是捧张爱玲的。”杨先生在一旁说:“劝他不要乱说话,以免被别人作为引证。”钱先生说无所谓。又说到张爱玲的祖父张佩伦,是李鸿章的女婿,打了败仗回来,李鸿章的女儿写了两首诗:“基隆南望泪潸潸,闻道元戎匹马还……”,钱先生一边念一边还用双手做着眼泪汪汪的样子。
张爱玲又是如何评价钱钟书的呢?唯一的记录还是来自水晶,《夜访张爱玲》里提到,水晶说《围城》固然写得好,但太过 cute,看第二遍就不喜欢了,张虽没正面回答,但“笑了起来”,水晶据此推断张想必是同意他的看法,他又提到张的《半生缘》和钱的《纪念》相似,张说没看过后者,只是“偶合”。
至于第一段杨绛对张爱玲的评论,钱钟书夫妇以钱老的性格比较率直,年轻时有些口不择言,都是杨绛居中担任缓冲角色的,杨于耄耋之年在公开访问中说这些话,难以置信,也犯不着,笔者推断那段访问是杜撰出来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
下面那段钱钟书对张爱玲的评价,钱老本来才气足以睥睨天下,二则始终葆有童心,用杨绛的话来说是“淘气”。
他说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这三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再说一个更厉害的,陈寅恪,泱泱中国五千年才出一个的旷世奇才,在钱老爷子眼里呢,照样是讥讽陈大师只晓得纠缠于一些无谓的问题,诸如杨贵妃入宫时是否处女种种。
他谈鲁迅,说鲁迅是shortwind,写不了长篇,即使写成了也不能看。所以他对张爱玲的评价,尤其是“一边念一边还用双手做着眼泪汪汪的样子”,又对记者说那样的下雪天留着给张爱玲去抒情吧等等。确实是很钱钟书的。
张爱玲对钱钟书的评价,虽然不像钱钟书那样讥讽刻薄,但是她对钱钟书《围城》评价不高也是实情,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滩上最有才华的作家——张爱玲和钱钟书,是互相看不起的是个不能否认的事实。
作为张爱玲、钱钟书、杨绛的粉丝,看到三位爱豆这样撕逼,简直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无奈间想到钱钟书对粉丝说的话:“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笔者也只能借这句话宽解出题: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你又何必纠结于这只母鸡怎么看别的母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