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哥们叫赵斌,我们彼此称对方“老任”和“老赵”。
有次过年回家,亲戚朋友聚会,我发现老爸的朋友们都叫他“老任”,我的侄子也被他的小屁孩朋友喊“老任”。
我瞬间顿感别扭和尴尬,可我和老赵的称呼因岁月的沉淀,习惯已成自然,也就将称呼延承下来了。
我和老赵相识于五年级。我的学习成绩属于中上游水平,而老赵正好相反。但我潜意识地喜欢和他玩耍,不知是为衬托自己的好成绩,还是他讲哥们义气。
翻箱倒柜,少年时光的琐碎事迹蕴含着浓浓纯净和趣味。
我家距离学校五里路,拂晓,我和小伙伴就携带馒头去上学,下午六点放学再赶回家。午饭时间,离家近的同学都回家吃饭,余下少数同学聚集在教室,用冷硬馒头就着麻辣条冲饥。
艰苦的时光并未在心灵刻下印记,相反,回忆满含温暖和无忧。
老赵家毗邻学校,经常带着家里热气腾腾的菜夹馍分享给我吃。我们大口吃饭,同时戏耍,玩弹球、抓石子、打扑克……
那会,同学们都用钢笔写作业。因钢笔细短的内管,我们经常面临墨水的匮乏。当笔尖由纯蓝变淡时,我就小声地喊叫邻桌:“老赵,给我吐点水。”随候,我将钢笔递给他。
他利落地打开两支钢笔的笔杆,笔尖触接,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按着两只钢笔的内管。先挤压空管,紧接着挤压墨水管,墨水经流笔尖时,手松空管,因墨水的重力和空气压强差,墨水就乖乖地进入空管,墨水管松手,至此一个“疗程”结束。
一张一吸、一吐一纳,往复循环,直到两只钢笔墨水相当。宛如阴阳融汇,真气吐纳,波声传输,直至痉挛高潮,阴阳共眠。
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兄弟精神从两只钢笔的血液循环中活灵活现。
我和老赵的情谊随着学级的上升愈发深厚。
初三第二学期,学校定力政策:劝退成绩不良的学生,班主任像老妈催促儿子吃饭的频率践行政策。
老赵骨子里的傲气使得他带头退学,而我继续馒头苦读。我们的少年友谊初次因现实的阻碍而分离。
中考前夕,我听同学说老赵跟随大伯的儿子去建筑工地上班了。友情的交汇从此稀疏。我始终认为,我俩的联系断裂是因为,21世纪初期,信息传输低效,手机的受精卵还未形成。
中考成绩优良,我顺利地步入高中,紧接着去异地读大学。在这漫长又短暂的7年里,我从同学的口中、QQ状态了解老赵的状态,偶尔会主动发QQ消息,但老赵从未回复。
我首次从男男关系中体会到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滋味。那时,我认为在真爱临来之前,拒绝低三下四、卑微讨好!
我们的友情像三角的两条射线,渐行渐远。
我大学毕业后去南方上班,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暇分心频繁主动链接友谊。
有天,我接到老赵打来的电话。老赵喜气洋洋地告诉我,半个月后他就要结婚了,希望我能回家参加他的婚礼。
我惊讶片刻,随喜道:“恭喜老赵啊,即使电闪雷鸣、风火阻拦,我也要回来喝你的喜酒,哈哈哈!”
喜日渐近的某天,我再次接到老赵的电话。
这次,老赵阴沉着声音说:“对不住老任,我的婚礼办不了了。我们分手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老赵突然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阴沉如乌云雷鸣,暴雨紧挨洒落。
老赵抽泣着告诉我,女方父母要求的礼金过高,我们家支付不起,只好放弃。
我静静地听着!
老赵抽泣的喘不上气来,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老任,不是我不想联系你,而是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联系你。我没有高学历,没有挣钱的工作。我害怕失去你,你明白吗?
我好似瞬间长大了,郑重地说:“嗯,我明白!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我能陪伴你!”
此后,我们联系紧密,两条三角的友谊射线返回顶点。经由婚姻梦破碎的淬炼,老赵抛弃建筑工、流水线操作工的身份,拾起曾经的厨师技艺,奋发图强,磨练刀工。
两年后,老赵成为米其林餐厅的厨师,社会精英人群需要提前一个月排队,才能品尝到老赵的精致手艺。老赵的女粉丝群也愈发庞大。老赵从中挑选一个名叫玉婷的漫画家成为女友。
随后,我洞悉到台风的来临,辞职创业,用互联网手段、爆款思维颠覆传统餐饮,创造了“任游子”的著名餐饮品牌,被风投估值5000万。老赵是联合创始人兼首席厨师。
猴年新年,面对老爸老妈、亲戚友邻的催婚,我不堪重负,拨通了老赵的电话。
电话那头潇洒道:“我带玉婷来我们的小学游玩呢!她正在拍摄我们的501教室呢?一会发给你看看!”
我被闷头一棒,匆忙挂掉电话,任由思绪飘飞,想象着我的未来女友的性格和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