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期大概都迷恋甜味，讨厌任何哪怕是一丝丝的苦味。无论是生病时要喝的难以下咽的中药，或是妈妈只清炒了一遍的苦瓜，又或是止咳化痰的金桔皮，甚至是一盏清茶……这些和苦味沾得上边儿的，要让我心甘情愿地放入口中，咀嚼吞咽，实在是太难。但大人们总要一边数落着小孩就是吃不了苦，一边劝我们说良药苦口。在他们的眼中，那些苦甚好，孩童时期的我，却理解不了他们。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接受一些苦味了呢？大概是身体虚弱，天天喝中药养着身子的时候吧，又或许是多年咳嗽，一天天嚼惯了妈妈炖的金桔皮？那种对苦味的接受就像是夜晚偷偷落下的淅淅沥沥的雨，潜移默化地，悄无声息地就改变了我。
依稀记得在那一段漫长被中药填满肚子的日子里，妈妈总记得我怕苦不敢喝药的样子，就在我喝中药之前备上几颗乌梅。乌梅是酸酸甜甜的，表面还沾着又黏又甜的蜂蜜，喝了中药之后来上几颗，那味道真是甜到了心里。那时我才知道，味蕾对味道会有短时间的记忆，吃过了苦的东西，再吃点比那甜的东西，感觉到的甜味是平时单吃时的好几倍。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的我开始尝试不同的苦味，当然也要搭上甜味，以便尝到那种苦后发甜的感觉。
慢慢地，我开始夹起妈妈做的苦瓜炒蛋就着饭一起大口大口地吞咽，也能够紧皱着眉头一口气咽下一碗中药了。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味蕾对那些苦味不再那么敏感了。我问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妈妈只说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可是，我不能明白，为什么长大就会接受这苦味了呢？
小时候的我总是充满疑惑，对于一个问题的热情也就三分钟而已，关于苦味的事，就这样被我抛到脑后了。而让我想起这个问题的，是Eason的那首歌，《苦瓜》。“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今天竟吃得出那睿智愈来愈记挂”，歌词这样写道，让我想起我本来也吃不了苦瓜，但后来却越来越自然地夹起它。那么，让我渐渐接受那苦味的，到底是什么呢？少年时期大抵也只能如此问问自己，而那个找不到的答案，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就是抓不住它。
是那一天吧，因为遭遇不幸而心情落入低谷的我为了惩罚自己犯的错误决定只吃苦瓜，却意外的发现那盘苦瓜并不苦，细嚼后咽下竟然还有回甘。苦瓜的苦味，变成了一种清淡又自然的味道，裹着米饭咽下，不油不干，反倒有香味。从那以后，我开始喜欢吃苦瓜，也喜欢上了中药的药香和清苦的茶。也许，比起苦瓜这些东西的苦，内心的苦楚才算是苦。
苦瓜，苦瓜，而如今，听着《苦瓜》的我碎碎念着，想起大人们说过的话，人生百态，大概这苦味，亦是一种甘甜吧。
“做人没有苦涩可以吗
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
当睇清世间所有定理又何用再怕
珍惜淡定的心境 苦过后更加清
万般过去亦无味但有领会留下
今天先记得听过人说这叫半生瓜
那意味着它的美年轻不会洞察吗
到大悟大彻将一切都升华
这一秒坐拥晚霞
我共你觉得苦也不太差”
——《苦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