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在孩子学完舞蹈以后,我带着媳妇和姑娘去舞蹈学校旁边的一家粗粮馆吃晚饭。既然到了粗粮馆,当然要点一些粗粮食物吃,于是媳妇就点了几个玉米面大饼子和一张油饼还有一锅烩酸菜。
当媳妇询问我要吃几个大饼子时,我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一样,对她说:“不吃,不吃”。媳妇说:“这多好吃啊,还有营养”。我坚持说:“不吃,不吃,我对那玩意儿有阴影,小时候吃伤住了!”。
我小时候吃大饼子真是吃伤住了。只要一回忆初中之前的往事,关于吃的,脑海里就能闪现出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锅的下面是我妈用白菜或者萝卜炖的汤,沿着锅内的外围是我妈一张张贴上去的苞米面大饼子。我妈贴的大饼子几乎各个大小相同、薄厚均匀,沿着锅沿整齐排列一圈。无论春夏秋冬,这几乎成了我家生活中最日常的一幕。夏天,开着窗户,走在院子里老远就闻到一股菜汤配大饼子的味儿。冬天,在寒凝的霜花上也总能看见大饼子的形状和真切的飘散在空气中的饭菜的味儿。往往是清晨天还没亮,我还在睡梦中,半睡半醒的时候就恍惚的听见外屋地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做饭声,和随之而来的钻入鼻翼的大饼子和着菜汤的味道!总之,在今天人们偶然吃一次就觉得强了身、健了体的粗粮美食,在我小时候我可是天天吃!这绝对不是吹牛,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去河边植树,我妈要往我的书包里塞两个大饼子,我死活不干,誓死不从,即便不敢跟父母顶嘴,但我也要用行动表明我的态度和反感!结果在外头干了大半天的义务劳动后,到了吃饭的时候,同学们大多数也是从小书包里掏出大饼子当午餐。我看着别人津津有味的吃着,我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乱叫!那次是我头一次想家里我妈做的饭菜了。还记得那天回到家,我妈特意在锅里给我留了一盘炖鲤鱼、一小盆炖小鸡还有一盘酥脆的油炸花生米。原来家里那天修了一段围墙,请了几个亲戚帮工,家里难得做这么多好吃的,简直是过年了!真想不到平时勤劳节俭的母亲居然在招待客人时变得这么大方敞亮。那一次我整整吃了四个二大碗饭,连菜汤都舔的干干净净,大饼子又被我抛在脑后了。
小时候,其实我对穷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晰,屯子里家家户户过的都差不多,谁还没穿过几条带补丁的裤子?谁还不是穿着家里做的布鞋上学?当时周围的小伙伴们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有一次一个小伙伴城里的亲戚给他带了一些香蕉,让我看见了,我长那么大头一次见到真的香蕉!闻着他扒开香蕉皮时散发出来的香味,我直流口水。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那是此生最美味的香蕉。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农村真是穷啊!田地里粮食亩产并不高,男人们外出干活的机会并不多,女人们打零工的机会几乎没有,一家人的全年收入从年初就可以预估到年底。
我们家呢好在我爸是泥瓦匠。夏天有活儿的时候就去哈尔滨干瓦匠活儿,冬天没活儿的时候就去村子前面的拉临河里抠沙子:将厚厚的冰层掀开一个大口子,钻进冰窖里挖下面的沙子,还得随时提防冰层塌方的危险。
以前的往事随着年纪的增长很多都变得模糊不清了,想想这些起码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儿了。以后家庭条件逐渐变好,大饼子这个曾经的主食也从我家的餐桌上退了出去。
那天在粗粮馆里当服务员端上来那几只大饼子时,我挑了一个咬了一口,我对媳妇说:“不好吃。没有以前的好吃,我妈烙的下面有一层特别香的锅巴,现在的好像放了啥东西,怎么嚼都有股怪味儿”
以前不喜欢吃是因为天天吃,现在不喜欢吃是因为已经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我妈也很多年都不做大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