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位于闹市附近的一个小区,按照门牌号敲门。透过走廊前的矮小窗口能看到从高架跑过去的晨间地铁,打开门的是刚刚睡醒的一个年龄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穿一件白色真丝睡衣,身材有开始走样的趋势,头发到肩的程度,有着小小的分叉,脸是经常去美容院的那种类型,胸部很大,透过她拉开的门缝能看到客厅里露出一个角的桃木餐桌,她揉揉眼睛询问有什么事,低喃道是不是上月账单之类的还未缴清。
“是贸易公司的人来着。” 我整了整领带说道。
“贸易公司?”她上下扫视我一眼,“哦,不好意思,请问?”
“关于你丈夫的事来着,在外面实在不好说,进去详谈可好?”我摆了摆肩,顺势从上衣口袋掏出名片来。
她顿了一下,接过名片看了两眼,然后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几秒。
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我道出她丈夫的名字,所在的公司名称,甚至详细的说出他名下有几处按揭。
“实在紧急来着,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来。”
“那...请进吧” 她反应了一两秒后说道。
我按照工作流程,从公文包拿出印章,钢笔,白纸一类的办公用品,一件件摊在桃木贴片的餐桌上,她冲了两杯速溶咖啡,递了一杯过来,我看了下手表,7时14分,阳光已经升到了能斜洒在餐桌腿上的程度。
我抓紧进度,按照条例在纸上组装着在脑海里跑来跑去的的专业名词。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请你放心。大可把我当做除鼠公司那一类人。” 我说。
“啊,实在不清楚贸易公司干什么来着,只有看经济报纸的那一类印象,抱歉。” 她打了个哈欠,“想必你也知道我与我丈夫关系并不好,所以他的事我一点也放不到心上去,只需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
“那可帮大忙了,时常有东问西问的客户来着,每次弄完头脑都胀的不行。”
“经常跑去人家里?”她点了根烟,把在我这边的烟灰缸挪了过去。
“一周两三次的程度,时常去别人家里滋味也不好受。”
“详谈一下我丈夫的事吧。”她嘬了一口咖啡,把细细长长的烟熄掉。
“啊,这个,稍等可好,如我开始所说,这件事又急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讲清的那种。”
我把写好的文件整理好,如织网一般理好头绪,再把七零八落的小线索拼凑整齐。
“请在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填上贵姓。” 我把已经用了一半的原子笔递给她。
“在谈之前还是签的好,类似保密协议的东西。”我解释道。
她接过笔,只是看了看文件的抬头,便爽快的签下名字,我接过文件,字迹端端正正,是叫晴子来着。
“那么,晴子女士,我们现在开始,知道你丈夫的生日?” 我问道。
“当然,别看我们现在这样,之前算是恩爱的一对,只不过结了婚之后一切都大变了个样。”
“了解,情况是这样,你先生,也就是佐藤,高中是有一个女友来着?”
“这个倒不清楚,他从没跟我说过,我也不喜欢过问他的过去。”
“那么,你先生跟她搞外遇的事也不清楚咯。”
“恩...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不过实在没想到对象竟然是高中女友”
“抱歉,说的这么直白。”
“没有什么必要道歉,都是既定的事了。”她整理了下衣襟,把桌上插在透明玻璃瓶里的水仙花拿出来细闻。
“这样的话就好说了。你丈夫因为那个女人欠了高额贷款来着。不过,请放心,绝不牵扯到您身上去,这也是我的工作。”
“具体怎么做才行” 她把花放在膝上,空洞洞的眼神朝我这边看,但看的不是我,应该是后面的白色粉刷墙才对。
看她一点也不吃惊,我有些意外。
“把关于丈夫的记忆卖给我,保证你跟他切断来往。”
“记忆也能贩卖吗?”她终于有些吃惊。
“当然!详知你先生的信息也跟此有关。”我得意洋洋的笑道,“只不过机会少的可怜,这个世上想卖的可不少,可业务员就我一个,我也因此忙的不行。”
“所以一大早就来?”
“当然,能轻易卖给我也不用这么着急,事情因为你变得有些奇妙。”
“怎么?”
“你可是喜欢女性?”
她眼神突然飘忽,沉思了一会后,淡淡说道,“是”
“抱歉,直白了点,职业病来着。”
“大概是两年前开始,喜欢上了小我一轮的女孩。” 她看我没有回应便接着说道,“一起上瑜伽课来着,说来也自豪,对方是夜总会里的头牌。”
“奥,这样..."我架起二郎腿,"问题就是这了,关于你丈夫的记忆和你同性恋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了,不像刺身和鱼骨头分离那般简单,期间复杂的很。”
“所以一起去掉么”
“没有办法的事”
“容我时间考虑?” 她把花插回细细长长的玻璃瓶中,又点起烟来,“有点不舍来着,不管是他也好她也好。”
“毕竟是关于记忆的买卖,见不得光,上头又查的死,只有一天时间考虑,还望见谅,考虑清楚便联系我,名片上有电话。” 我回答到。
"那劳烦了。"
“哪里,你才是帮了大忙,现在像你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已经很少了。”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补充到,“可喜欢猫?”
“喜欢,不过丈夫过敏不让养来着。怎么,这个也跟记忆有关?”
“不,私人问题而已。那么,这就告辞!”
“去除记忆会不会很痛苦”她最后问道。
"就跟睡了一觉一样,醒了就结束了"
“就跟睡了一觉一样....”她双手抱在胸前重复道。
“是的,那么考虑清楚请再联系我,再见”
“再见”
为了等她的电话,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在家里,收到她的电话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我已经睡了一觉。
“考虑清楚了?” 我先问道。
“恩,想了一晚上,果然还是算了,维持这种现状也不错,虽然各处都不尽人意。”
“明白了,毕竟记忆在你手里,由你决定。”
“归根结底,就未想过改变现状的事,如今有机会,却有点昏了头脑。不管怎样,实在抱歉。”
说完她挂掉电话,我窝进沙发,把手机扔在一边,夕阳懒洋洋的洒进房间,一堆空空如也的记忆收纳瓶在闪闪发亮,今天也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