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不朽,包括艺术本身。”
俞小楼读到这句话时,打了个哈欠,看看钟,已经九点了,当七月半遇上星期六,明智的选择是早点睡觉,想着,收起了Kindle.
她像是被沙发折了进去,费好一番力才爬出来,好不容易站稳了,小心地转转脑袋,活动活动腰身,又压了压腿,感觉四肢复位后,才施施然走到窗边,偷窥夜色。
此夜,明月当空,却不是为人准备的。她暗中观察漆黑的夜,打量着四周,不知鬼门开向何方,百鬼从何处出,目光转了一圈,落到拐角处的一辆车上,停住了。
一辆黑色的车,熟悉的高底盘,俞小楼奇道,神似韩神的车。
转转悠悠,找找东西,收收东西,时间压根没正眼瞧她,倏忽就过去了。待她洗漱完毕,准备定个闹钟,才发现屏幕上闪着韩沉的名字,两个未接电话。
这时,顾白回到家,头发还是湿漉漉,一边开鞋柜,一边拿手机。蓝色的提示灯一闪一闪,他按开屏幕,是一通韩沉的未接电话。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拨过去,嘟,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俞小楼看看手机,没太在意,定好明早八点的闹钟,歪到床上睡个好觉。
韩沉接起电话,顾白的声音活泼地传了过来,“沉儿沉儿沉儿,怎么了?”收到韩沉的电话,白白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韩沉抿嘴笑了笑,“干嘛呢?”
顾白眨眨眼,“刚在前溪游泳,才到家。”说罢,静静等他发落。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 Libertango乐声,顾白细细听,心安静下来,开始发慌,他问道,“你在哪儿呢?”
韩沉答道,“在车里。没什么事儿,早点休息。”说着,挂了电话。
顾白想起以前常在哥哥房里听到的 Piazzolla的曲子,曾见过的白纱,少年时偷窥到的卧室一角,隐秘的身影,吹起的风声。他心里一阵难熬,仿若眼见六米高的海水直直拍下,落水前一刻,想象着倾覆的滋味。
韩沉却没那么多心思,他间接确认了俞白二人不在一起,就推开门下了车,走到俞小楼她家窗下,抬头望着,像在望月亮。
小楼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手机铃声叫醒,她疑惑地想着怎么忘了关机,眼前还一片朦胧,接起电话,气息微弱地“喂”了一声。
韩沉一愣,反倒不知说什么,只问道,“你睡了?”
俞小楼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她反问道,“不然呢,你还没睡?”
韩沉笑道,“没呢,睡不着。”
俞小楼找回了一丝神明,问道,“怎么了?”
韩沉道,“也没怎么,就是睡不着,出来转转。”
转转?她再次确认一遍时间,马上就要夜半鬼门开了,这人在转转?俞小楼一阵牙疼,又问,“你在哪儿呢?快回家。”
韩沉的眼睛在路灯下一明一灭,他思忖片刻,还是答道,“我在你家楼下。”
哈?
俞小楼飞快计算两人家之间的距离,准确地判断出在午夜场以韩神的车速大概需要一刻钟才能到家,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爬到窗口,看到一个黑黑的身影,她又一番有气无力地说,“你在那儿别动,我去找你。”说着,披起外套下楼。
韩沉不明所以,心里倒是很怡然,没有感到此夜阴森。
俞小楼掐着时间,风一样地冲下楼,一把拉住韩沉的胳膊,拽着他就往楼上跑。直到进了屋,猛然关门,她才喘上一口气来。
韩沉不厚道地笑了,问道,“梦游?”
俞小楼怒道,“开什么玩笑,十二点开鬼门,你一人站在外面,是想挡路还是投食?”
韩沉被她一呛,还真说不出话来了。他就默默的,柔柔的,在光线黯淡的玄关处笑了,笑完后态度良好地问,“那怎么办?”
俞小楼也是个束手无策,她走到窗边,望了一眼,说,“你看,方才的月亮现在一点都看不到了”,又道,“你等到天明吧。天亮了,有光了再走。”
这话单独拎出来还有几分唯美剔透,可当韩沉在鬼节当晚细细思索时,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向来没有韩少给鬼让路的道理。
但他没有说不,安安分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俞小楼端来一杯水,布置出心理诊所的氛围,道,“说说吧,怎么半夜在外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