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合欢开
它们就在小区绿化园中。站在阳台上,就可瞧见。共有三棵,棵棵长得茂盛、高大。叶子深绿,似孔雀羽毛状。当日薄西山时分,它的每片叶子便蜷缩起来,远看树儿似乎稀疏了些。可当旭日东升时,你走近它的身旁,它则慢慢地舒展开它的枝叶,重又枝繁叶茂,一树浓荫。让人每次路过它的身旁不免惊讶它、端详它、问询它、甚至赞美它。
每天早出晚归,忙碌的我不知道它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开花的,大概有些时日了吧,我才发现了她——碧绿的树冠中点缀着的花儿,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花儿,见过了便喜不自禁的花儿,欢喜得到处找寻为她拍照的花儿。走遍小区这块绿化带,我发现只有三棵,而三棵尽在我的眼前。岂不是上帝太垂爱我了?我不算是爱花之人,可这种不知名的花却深深地让我着迷,为她驻足。且附一朵花儿在此,让你目睹一下她的芳容吧。我只说这花儿带给我的第一感觉。
看着她,你便似看到一位身着粉红色的裙衫的女子,面带羞涩的微笑,漫步在云端。那桃面、丹唇,那柔软的胳膊,那娉婷的腰肢,那轻盈的舞步,无丝毫妖媚之态,尽显脱俗清纯之美。她不是红楼中的林黛玉,林固然清纯高雅,但过于冷;不是薛宝钗,薛得其貌,而终太安于事故。她也不是周敦颐笔下的莲,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太有男人味,太具有阳刚之气。她就是一位年芳十八的清纯女子,漫步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她让我想到了《霓裳舞曲》,想到了《天鹅湖》。
这到底是什么花呢?不认识的花很多,花名倒还知道一些。于是在脑库中搜索花名,希望找一个能冠之以这美丽的花儿的名字。木槿、丁香……合欢,对“合欢”一定是“合欢”。于是找度娘帮忙。当我看到度娘推荐的照片与眼前的花儿模样一样时,当我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满树盛开的就是合欢花时,我简直无法言说那一刻的心情。我只是再次走下楼去,来到她的身旁,仰头、细看、拍照、发说说。惊得老公莫名其妙。
认识她喜欢她也许只是被她独特的花容气质所吸引。知道她的名字后那无法言说的诧喜和深思也许还是缘于一个人,一份情。
知道合欢的名字是读史铁生的散文《合欢树》。看到题目,心中一阵温暖。好有温度和喜气的树名。“合欢”——合家欢乐,幸福美满。读过作品都知道,在文中,“我们一家”不够合欢。“我”二十岁双腿残废,坠入黑暗深渊,后通过爬格子爬出深渊。而母亲劳心劳力,在“我”不到三十岁时撒手人寰。一株“合欢树”是母亲在我病后栽种的,终究长大开了花,可“我”终究没去看过那开了花的合欢树。
史铁生的《合欢树》是对母亲的深切缅怀。温暖的树名承载的寄托的却是刻骨铭心的生死想念,无法弥补的人子之悔。有时揣测史铁生以合欢树为抒情的切入点的理由。也许不仅仅是用“乐景写哀情”,还有更多。刚出土的合欢树是母亲当作“含羞草”挖回来种在花盆里,长大些发现竟是一株合欢树,惊讶不已。于是母亲将一份也许无结的期冀寄托在合欢树上。第二年没有发芽,母亲叹息;第三年长出叶子,母亲欣喜,精心侍弄;第四年,移出盆栽,念叨花开。母亲与其说等待合欢树开花,不如说是等待儿子生命中奇迹的出现。她在所有的努力都无果之后,静静地守候,虔诚地等待。合欢树是母亲的一份爱子之心,是母亲的一份期待之心。合欢树是慈爱无私的母亲的化身。“上帝照顾不过来所有的天使,于是创造了母亲。”母亲是替上帝来照顾天使的。一个健康活泼的儿子生生地变成了双腿残废的儿子,母亲痛在心中;终身要坐在轮椅上的儿子情绪低落,脾气暴躁,母亲急在心中;母亲自己已是病入膏肓,肝癌晚期,母亲忍在心中。母亲静悄悄地陪着儿子,强颜欢笑地安慰儿子。母亲的慈祥、忍耐、无私不亦如美丽的合欢花吗?母亲虽已离去了,但合欢树仍在,母亲也还在。合欢树终于开花了!他也早已走出阴霾,找到前行的方向,他的人生之花亦灿烂开放。这也许是史铁生要告慰母亲的。他这株历经风雨的合欢树如今也枝繁叶茂,也开出了绚丽的花儿。
读过《合欢树》便再也没忘掉这棵树,这树名,这份情。一直不曾识得“合欢”,今日合欢就在眼前,旧情新感盈于心间。
一树合欢开,开出最纯雅的芳容,牵出无限的遐思。
一树合欢开,芬芳了别人,丰盈了自己。
一树合欢开,开在感恩的心田,留住美丽的情愫。
(2014. 5.20)
注:夏日的小区树绿阴浓,不似春天各种花次第开放,但在繁密的叶中,在满眼的绿中,还有那绯红的轻盈的合欢花缀满枝头,亮瞎了我的眼,明媚了我的心。合欢花花期很长,五月花开,直到十月落谢。很感谢楼前的三棵合欢树,陪伴我夏秋两季。小文是几年前搬到新房来第一次看到合欢花开时记下的,今日,站在阳台,再次凝望前面越长越高越长越茂的合欢树,再次欢喜着一朵朵绯红香软的绒花。